似乎是對荊溟會出現在內室有些驚訝,林裴澈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了片刻,旋即錯開恍若未見。
“聽說你早膳午膳都不曾吃東西,可是小廚房做的都不合胃口?”見到時歌紅紅的明顯哭過眼睛,林裴澈很貼心的沒有提及,素手一揚,身後的小太監便從提著的食盒裏端出一個白瓷冰盤。
“點心吃不下,水果總是能嚐嚐的吧。”林裴澈親自托了那盤子舉到時歌麵前,盤底鋪了厚厚的一層碎冰,上麵放著數十顆去了皮和核的龍眼,糯如白玉的煞是好看。
龍眼盛產在東榆,南疆也有少許,但西涼境內卻是沒有的,像這樣剔透飽滿的龍眼要送到西涼來,想必在路上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和財力。
但即便是這樣,時歌也沒有一點想要嚐嚐的欲望。
林裴澈近來的舉動太不正常了,先是萬壽節宮宴上直言和她有婚約,後又送來羊脂白玉珠的發簪,現在還端了龍眼來……
前幾日時歌還能安慰自己林裴澈隻是幫她解圍而已,但現在她卻是真的擔心林裴澈是不是當真喜歡上她了。
“怎麼了?”不知道時歌內裏的心思百轉,林裴澈見她隻一個勁兒盯著他看,對龍眼不為所動的模樣不覺好笑,屈指輕輕敲在她的額心:“是澈比這龍眼還入眼麼。”
四目相對間,林裴澈的眉眼處盡是溫柔繾綣,寬大的衣袖掠過她的鼻尖,遙遙聽見銀鈴細響。
時歌忽然覺得這樣滿含笑意的溫柔目光更像是一道枷鎖,想要將她困在其中……
那盤龍眼,她終究是沒有吃下。
也不知是剛剛大哭過一場的緣故還是被那龍眼勾起了食欲,林裴澈離開後,時歌倒是開始有點想念剛剛被她打翻的那碗燕翅粥了。
時歌看著放在窗下的那隻冰盤愣神,裏頭的碎冰已經融了大半,瑩白的龍眼在冰水中沉沉浮浮。
她總覺得剛剛林裴澈在時好像有什麼不對,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一直繚繞不去。
直到蕊心進來將那盤龍眼收走之時,碎冰撞到了白瓷的盤壁,泠然作響。
時歌才突然靈光一閃,那個怪異的感覺正是這樣的聲音——那個一舉手間的銀鈴細響!
時歌記得半闕失蹤的那個晚上,她和荊溟在披露殿外遇到了林裴澈,他曾抬手拍過她的頭,那時候也有這樣的細響,和剛剛他屈指輕敲她額心時聽到的一樣。
那聲響她覺得甚是熟悉,和她遺失的那支白玉響鈴簪極為相似!那簪子雖然算不得珍貴精致,但勝在做工繁複,鈴聲更是難得的清脆,這樣的簪子市麵上極少有,況且那簪子她戴了這麼久,對聲音總是能分辨出一二的。
隻是那簪子……竟是在林裴澈身上麼?那他為什麼交還給她?
半闕去找這簪子遇害,難不成……和他有關?!
時歌正想的入神,門外又傳進來一陣跪迎聲,蕊心還沒來得及將龍眼端出去,就見蕭正則和時楚已然踏進了屋內,於是連忙下跪請安。
視線掃過她手中的那盤龍眼,蕭正則心下了然,接下來的話語中不覺帶上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還是林相想的周到啊。”蕭正則指著那龍眼走進內室:“這可是從東榆那快馬加鞭送來的,今兒一早才到,朕都還沒來得及吃上呢。”
“皇兄,表哥。”時歌早在聽見外頭的動靜時就批了外衫候著了,這會兒正想行個禮,膝蓋還沒彎下就被蕭正則扶了一把。
“不是說一整日都沒吃東西麼,瞧你這搖搖晃晃的樣子,禮都行不好了。”
知道皇兄是在揶揄她,時歌也隻能幹笑一聲引了他們坐下,虛浮的腳步看的蕭正則頻頻皺眉:“時楚,你這個做哥哥的還沒人家林相體貼。”
皇上的話不敢辯駁,被點名的時楚隻得苦笑著點頭賠罪。
說來時歌除了是他的表妹以外還是皇上的義妹啊,這“不體貼”裏麵怎麼也得有皇上的一份吧。
見時歌依舊是精神恍惚的模樣,蕭正則長歎了一聲,接過素雪端上來的茶,拈著杯蓋有一下沒一下的劃著杯沿:“半闕的事朕已經交給刑部和時楚一同審查了,敢在宮中行凶,朕一定會嚴懲凶手!你也莫再多思了。”
“是。”時歌低低應著,垂頭斂目,讓人看不清神色。
“妙儀最近可有擾你?”
“啊?”突然提起妙儀,時歌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轉念一想,萬壽節宮宴那日林裴澈當著百官使臣的麵說和她有婚約,對蕭靈均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也難怪皇兄會有此一問了。
“倒是沒有。”說來也奇怪,知道林裴澈和人有了婚約,哭鬧都還是小事,按照她以前的脾氣,非得把那人抓了來抽上幾鞭子逼她退了婚約才是。可鳳靈宮就在隔壁,近日別說大動靜了,就連砸瓶摔碗的響動都沒聽到一絲。
別不是傷心過度自盡了吧!
時歌打了個寒顫:“皇兄不如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