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隨口一問,不想時悠寧當即冷下了臉:“之前是為了給姐姐祈福,如今姐姐傷勢漸好,我自然該去還個願。嬤嬤跟著便是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被時悠寧說了這一嘴,張嬤嬤著實委屈的很,正想分辨一二,就見時悠寧已然斜靠著馬車壁閉目小憩了,顯然是不想聽她再多說一句,因此也悻悻的閉了嘴。
之前都道大小姐一夜之間變了性子,私底下還有人說是被鬼附了身,可打那之後她便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如今二小姐也一夕之間變了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壞。
不多時,馬車便在青緣山腳停了下來。
眼下不是節景,又逢盛夏最熱的時候,別說是勳貴家的夫人小姐了,就連平頭百姓也甚少有人前來,因此山腳下的轎夫也少了許多,三三兩兩的正躲在樹蔭下乘涼,見時悠寧從馬車上下來,立刻迎了上去招呼。
時悠寧雖不受時歌待見,卻也是同那世家勳貴的正經小姐一般嬌養出來的。日頭當空,時悠寧即便坐在山轎上亦是熱汗涔涔,待到了山上的弘法寺時,內裏的衣衫都被汗浸濕了大半,不得已,隻得借了寺中的廂房沐浴更衣。
霧氣氤氳間,時悠寧主仆二人皆無察覺廂房的門已被人悄悄打開,一雙暗紫色的高靴踏入房中,在八仙桌旁坐下,手上把玩著幾片青竹葉子,好整以暇的看著屏風後影影綽綽的影子。
不一會兒,便聽見時悠寧慵懶的聲音傳出:“嬤嬤,去把我的衣衫拿來吧。”
張嬤嬤應了一聲。
剛轉出屏風,甚至都還未看清屏風後多了個人,那人便已經抄了一隻茶杯在手,素手一揚,張嬤嬤和那茶杯幾乎同時墜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發生什麼事了嬤嬤?”時悠寧在浴桶中聽見動靜出言問道。
可久未聽見嬤嬤的答複,時悠寧這才驚覺不對,雙手抱在胸前背脊貼著桶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屏風後隱約移動的人影,緊張的聲音都在顫抖:“你你你……你是誰?想、想幹什麼?!”
“你就是時家那個義女?”斜倚在屏風邊緣,韓崢輕蔑的掃了一眼浸在浴桶中瑟瑟發抖的時悠寧,眼中陰惻惻的透著不明的意味。
時悠寧看著那雙眼睛隻覺像是看著一條毒蛇,滑膩膩的頭皮發麻。
麵前這人一身暗紫的衣衫,細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睫羽如扇,鼻梁高挺,薄如鋒刃的唇角勾起,在一室的霧氣中顯得格外邪魅惑人。
這樣一個人,哪怕隻是遠遠的見過都不可能有人會將之遺忘,可她搜遍腦海卻是沒有絲毫印象,但對方居然認識她?
“你……你是誰?”
“聽說,時歌如今已經傷勢漸好了?”韓崢答非所問,細嫩的青竹葉子在他修長的指縫間翻轉。
此話一出,時悠寧驀地明白了過來,恍然大悟道:“你是皇後娘娘派來的人吧?”難怪長得這樣陰柔,原來和上回那個公公是一類的。
神色變化間韓崢亦看出了時悠寧的心中所想,目光一冷,差點沒控製住讓手中的青竹葉去劃開時悠寧咽喉的衝動。
接到韓崢森冷的目光,時悠寧渾身一顫,以為他是在責怪她辦事不利,沒能成功殺了時歌,於是積極辯解道:“本來、本來應是成了的,都怪她身邊的那個侍衛!給時歌送了什麼神藥不說,還不讓我靠近雲華院,我……我實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啊。”
“哦?”韓崢挑眉。
“是真的!那侍衛每日守在時歌身邊寸步不離的,我一弱女子連近身都不得,更別說對時歌下手了。除非……除非他回了宮中去,我才好找到機會。”
“他竟然在將軍府?”這倒是有點意思了。
食指摩挲著光潔的下頜,韓崢眯著的眼中滿是玩味:“倒也不必這麼麻煩。”
“什、什麼?”不懂他的話中之意,時悠寧愣愣地等著他明示。
浴桶中的水漸漸涼了下來,時悠寧待在其中愈發的局促不安,見麵前之人好似心情突然愉悅了不少,於是琢磨著她該如何開口才能請他先讓自己把衣服穿上再做商議。
不想韓崢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冷哼一聲,將一團紙團丟入她的浴桶內。
沒等時悠寧開口詢問,再抬眼間,屋內就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時悠寧捏著紙團四下裏瞧了又瞧,雖是沒有再見到韓崢的影子,可他這麼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讓人實在安不下心來,生怕他待會殺一個回馬槍,她便貞潔不保了。
是以時悠寧硬是在那涼水裏待了整整大半個時辰,待到張嬤嬤悠悠轉醒,這才攙著時悠寧出了浴桶換了衣衫。
經這一事後時悠寧自然也沒了什麼上香還願的心思了,隻匆匆和小僧道了句家中突有急事,便攜著張嬤嬤倉皇的逃也似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