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時歌覺得自己快要睡過去時,屋頂上傳來一陣瓦礫碎裂的聲響。
模糊間,時歌隻覺一片暗色罩下,裹挾著一股熟悉的氣息,如凜冬清泉,讓她清明了不少。
荊溟從搖搖欲墜的房梁穿過密集的火光,奮不顧身地飛身而來,將時歌打橫抱起。
見時歌一雙鳳眸渙散,眼看著就要暈過去,可卻在見到他的那一霎那,晶亮如星辰明月。信任、感動、委屈……太多的情緒彙集在時歌的眼中,讓他分辨不清,待靠近後,隻見她漆黑的瞳仁中滿滿當當都是他的影子,像是裝進了一整個荷塘夏月的風光,讓他不禁為之悸動。
荊溟蹙眉不語,足下發力,立刻帶著時歌自屋頂一躍而出,不過片刻便落於安全之地。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一句隨風而逝的低喃——
“你來了。”
眾人見荊溟把時歌帶了出來,都舒了一口氣。半闕和素雪焦急地圍了上來,想從荊溟手中接過她,卻見時歌灰撲撲的臉上一片慘白,虛弱的好像隨時都會昏死過去一般,一時間無從下手。
微涼的冬風拂麵而過,時歌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感覺圈著自己肩腿的手稍稍緊了緊,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了起來。
“小姐,小姐你怎麼樣?傷到哪了?哪裏不舒服?”半闕不敢動手,攥緊了時歌的衣袖邊哭邊掃視著。
“嗬,你還知道要過來?”輕蔑的冷哼一聲,時歌既軟又輕的聲音還略略帶著嘶啞。半闕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時歌這話並不是在說她。
“公主!公主!”
“公主殿下奴婢還是先送您回宮罷。”
“你們閃開!時歌!時歌!”簫靈均和葵心此時也已被侍衛救起,圍了厚厚的披風被一眾宮女攙著朝這邊走來。
時歌對蕭靈均的話充耳不聞,盯著荊溟繼續嘲諷道:“你怎麼不再晚一點,這樣連收屍都省了。”
荊溟垂眼看她,抿唇不語。
懷中的人每說一句話臉色就更難看幾分,明明不舒服,還是要強撐著一口氣來諷刺他。把本來毫無血色的小臉反倒憋出一片潮紅來。
“你怎麼不說話?”時歌還窩在荊溟的懷裏,嘴上卻咄咄逼人的質問著:“你身為公主影衛,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見人影,我……咳咳咳咳……”
一口氣提不上來,時歌被自己嗆的一陣咳嗽。
半闕和素雪在一旁皆是暗暗抹汗,對著時歌不停地使眼色。
這荊侍衛可是專門跟著公主的影衛啊,平時就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這會兒救了小姐出來,人家還沒放下她呢小姐就這樣對他冷嘲熱諷的,她們還真擔心下一秒時歌就會被荊溟給丟到地上去。她們小姐平時明明也不是這樣的啊,難道是燒壞了腦子?
忐忑的覷著荊溟,見他依舊是麵無表情讓人瞧不出是個什麼態度,好在手上還是穩當的,即使時歌一絲好臉色也沒給過,也沒有要將她丟回火裏的意思,似乎是並不在乎她在說什麼。
“怎麼了怎麼了?你燒到哪沒啊?”蕭靈均大老遠的趕過來後聽見時歌在數落人,很是鬆了一口氣。
還有力氣罵人,想來應該也是並無大礙。
“我在和你說話呢!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有個萬一是什麼後果!你……咳咳……你是想掉腦袋麼!”對蕭靈均的話充耳不聞,時歌仰頭看著荊溟,被他的無動於衷氣的憤怒和委屈統統都湧了上來。
荊溟卻還是不言不語,一雙墨色星眸望著她。
時歌看見那雙眼睛裏倒映出一張原不屬於她的姣好麵容,微微失神。她真是被煙嗆糊塗了,她早已不是公主,剛剛那一番指責,她恍如以往,那個在還是妙儀公主的時候。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沒有人比她更信任荊溟。但荊溟到底不是她的影子,她以為的信任也不是對她的。
她感受過死亡的無助和絕望,剛剛她幾乎以為又要再一次體會這種感受,是以哪怕荊溟及時趕到救了她,她也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有的隻是滿心委屈怨懟。
如果……如果那時荊溟和她一道……
眼睛徒然一酸,時歌隻覺得心裏麵的委屈無處發泄,刹那間眼淚就不聽使喚的落了下來。
見她落了淚,荊溟這才有了些許表情。眉心微皺,眼中似有不解,唇瓣微動應是想說些什麼,但時歌已迅速擦了淚水偏開頭去看向蕭靈均。
“我累了,想回宮休息。”
“好好好,我們回宮我們回宮。”本想安慰幾句的,但蕭靈均這樣尊貴的身份何曾有過安慰人的時候,想了幾句話猶猶豫豫沒開口,此刻一聽她說要回宮忙不迭點頭朝身邊的宮女嗬道:“你們聾了?還不快擺駕!”
公主險些葬身火海心情肯定極差,宮人們都懼著,生怕一個不好就拿了他們出氣。才吩咐了擺駕,連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有,兩副儀駕就已經抬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