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還不到時辰,所以眾人被沈夫人安排在後院中的庭院裏。彼時豔陽高照當空,沈溱溱早就受不了直嚷著熱,沈夫人寵溺地笑罵兩句,便吩咐丫鬟們掛上輕紗綾帳,幾個婆子抬著冰盆放在四角,這才有涼意飄入。
關於那個什麼琉璃金盞花,時歌連影子都沒見著。其他夫人小姐們都在絮絮低語巧笑嫣然,她坐在位子上吃著瓜果隻覺得興致缺缺。
大概是看出時歌的百無聊賴,沈溱溱眼珠子一轉,突然計上心來得意一笑,站起身向沈夫人提議道:“娘,太後一向主張天下女子習文識樂,女兒聽聞將軍府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又難得今日大家歡聚一堂,不如借此時機大家切磋一翻如何?”
當日掌摑一事她也曾向爹娘哭訴過,但爹娘說如今時向遠打了勝仗即將回京,少不得要看在她爹的麵上給她三分顏麵,讓自己先忍這一時。她雖不忿卻也無可奈何,可她又怎真的能咽下這口氣呢!
東道主開口,眾人自然是一應附和。
時歌抬眼,見沈溱溱也正死死地盯著她,嘴角掛著得意之色眼睛裏卻全是狠厲。
什麼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無非就是想她當眾出醜而已。原本的時歌會什麼不會什麼她不知道,但她卻是一向養尊處優慣了,幼時蒙學館學的這些技藝早也荒廢多時,雖不至於出醜但平平無奇也夠沈溱溱言辭羞辱的了。
時歌心思流轉,麵上仍舊泰然自若的看著沈溱溱吩咐丫鬟們抬上來古琴棋盤、文房四寶。
“未免大家拘謹,本郡主就先撫琴一曲,也算是拋磚引玉吧。”沈溱溱一句話意有所指。揚著一張笑臉,站起來淨了手坐到琴桌前就是一曲臨江仙,琴聲婉轉動聽,引來眾夫人齊口誇讚無一不說沈夫人教女有方,沈夫人雖連說不敢當但臉上笑意愈深。
“溱溱獻醜了。”接過丫鬟手中的帕子擦幹淨手,沈溱溱抬起下巴傲然的看著時歌:“時歌妹妹,該你了。”
“我記得時夫人年輕時琴藝便是京中一絕,想來有其母必有其女,時歌琴藝必定驚為天人,不知今日可有幸聽上一聽?”沈夫人放下茶杯,笑容甚是溫和。
知女莫若母,沈溱溱心裏什麼算盤她又豈會不知。溱溱是她視若明珠的愛女,從小到大連她都未曾打過,如若不是這丫頭有個做將軍的爹,她也非扒她一層皮不可!老爺隻說與時家麵上不能交惡,那小輩間無傷大雅的玩笑自是無妨的。
“可不是麼,娘天天說我學藝不精不如妹妹,你可莫要藏拙啊。”沈溱溱見娘一番話顯然是向著自己的,心裏說不出的開心,高帽子一頂接一頂地往時歌頭上扣。
“沈夫人謬讚,郡主琴藝精湛爐火純青,哪是歌兒能及的呢,還是請其他小姐與郡主切磋吧。”芸昭謙遜推辭道。
連芸昭都出言為其解圍,沈溱溱更加篤定時歌必是不善琴藝,又怎會因芸昭的一字半句就讓時歌躲了過去。
正想開口為難,隻見時歌已支著素雪的手緩緩起身悠然道:“琴棋書畫皆為風雅之物,既是眾人同樂,就不必隻拘泥於琴藝。郡主以琴拋磚引玉,時歌不如便以棋會友吧。”話語間,素手輕揚,黑白棋子躍上棋盤,一局高深殘棋立顯,眾人皆引頸眺望暗暗思忖破解之法。
一時間,原本歡聲細語熱鬧非凡的庭院中忽然沉靜下來,琴聲帶起的閑適被棋局所散,偶有兩句低語亦也是探討破局之法,久久未有頭緒。
見此情形,沈溱溱自是咬牙切齒,本想借琴使她出醜,未料她竟以一盤殘棋巧妙化解,讓她如何甘心!
“成王到!”
隨著一聲高亢的通稟,成王蕭成睿被人簇擁著穿過景牆走來,使得庭院眾夫人小姐紛紛回神起身相迎。沈溱溱更是親熱地迎上前:“睿哥哥你怎麼來了。”
“琉璃金盞花世間罕見,本王當然也想一觀。”嘴角上揚勾唇一笑,如清風拂麵般清雅溫和,引的在場許多世家小姐皆低頭赧羞。
而時歌一雙鳳眸卻死死盯著站在蕭成睿身後,一直淡漠不語麵色冷凝的青色身影。
乍然相遇,前世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現眼前。她的深情款款,她的卑微討好,她的心如死灰,她的求而不得……林裴澈,今世的我必不會再為你所亂,不會再對你懷抱一絲希冀!
像是感應到了不同尋常的視線,可待林裴澈驟然抬眸巡視時,時歌早已收斂神色低頭垂眸立於芸昭身後,一如平常。
“本王遠遠見夫人這熱鬧,便不請自來了,夫人莫要見怪。”
“王爺哪的話,王爺能來,寒舍自是蓬蓽生輝,隻是女兒家的玩樂怕是入不了王爺的眼。”沈夫人側身讓路,朝沈溱溱使了個眼色讓其帶蕭成睿入內就座。
經過棋台時,蕭成睿被殘局吸引駐足,好奇道:“這盤棋局好生精巧,是何人所下?”
時歌蹙眉暗道不好,果然蕭成睿話音剛落,簇擁他的一眾蒙學館夫子先生便都圍上前去觀看。時歌見林裴澈盯著殘局目露詫異低頭深思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因為這個殘局就是出自林裴澈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