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城川不回答,慕桐緊緊抿著唇,繃著小臉,紅著眼睛看他。
許久,他才將視線別到旁處去,聲音沙啞低迷,“就算答應又怎麼樣?我喝不喝酒,喝多少,你一樣不知道。”
慕桐被這話怔住了。
是啊,就算他答應,又能怎麼樣?
她垂下眼眸,蓄了很久的眼淚,啪嗒一下,滴落在放在腿上緊緊揪著的手背上。
陸城川看過去,從他這個角度,能從側麵,幾乎能瞧見女孩兒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也能清晰的看見,那漂亮的睫毛上,沾著的小小淚珠。
她輕輕一眨,他的心便仿佛在海裏飄蕩著翻了船,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個女人,會這樣的……影響到他的心情。
她抹了小臉,彎著線條優美的白白脖子,帶著哭腔的說:“我不能怎麼樣,我也隻是提醒……我知道,你現在一定煩透我了,也肯定討厭死我了……”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她也不想哭,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不停的掉,不停的掉。
如果說起“青梅竹馬”這個詞,她最先想到的,肯定就是陸城川了。從一個月大被撿回陸家的時候,他們就朝夕相處了,城川是她的親人,在她心裏占據一個很特別的地位。
剪不斷,理不清。
陸城川歎息,不知是不耐,還是覺得她傻。
他怎麼可能會煩透她?怎麼可能會討厭死她?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她一哭,他的世界仿佛立刻崩塌?甚至,連那塊最柔軟的心底,都好像被大雨淋濕,和心裏小小的她一起潮濕。
他動作不溫柔的把紙巾丟給她,目光無措至極,不知該往哪裏放,“把眼淚擦擦,省的路人還以為我在車裏欺負一個丫頭片子!說出去本少的名聲往哪兒擱?”
慕桐小手裏攥著他丟過來的紙巾,咬著唇,用眼角餘光瞥他一眼,確定他沒有生氣了,才拿起紙巾,抽抽噎噎的擤著鼻涕。
陸城川聽見那不文雅的擤鼻涕聲音,忍不住又罵她:“你說你,從小到大在我麵前就不能文雅點嗎?你這樣擤鼻涕這麼大聲,二叔怎麼受得了你的?”
他的樣子,看起來不耐煩極了。
可慕桐卻紅著小小的鼻尖,輕輕的道:“我不知道二叔受不受得了,可是你都受了我十八年了,還沒習慣嗎?”
陸城川心裏,背部,手指……全部狠狠一顫。
因為她這無心的話。
剛要囁嚅著已經蒼白的嘴唇說什麼,一聲手機嗡嗡震動的聲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慕桐從斜跨的牛皮小包裏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二叔。
她不敢接,她緊張的看著城川。
城川冷哼,“你看我做什麼?你接就接啊!”
她慢吞吞的問:“可,可我接的話,現在能不能聽出我在哭?”
她聲音明顯就是哭過,想裝都裝不過去。
可二叔的電話,她又不敢不接。
陸城川按了下太陽穴了,皺著眉頭耐心全部被磨光一般:“拜托,你能不能別老為別人著想?你想做什麼你做成不成啊?”
慕桐鼓了下小嘴,睫毛撲閃撲閃的眨動,小聲喃喃:“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她這點不好,可她就是不能做到什麼事情都不顧別人的感受,隻由著自己來,她怕那樣擅自做主又不顧慮別人感受的自己,會讓人討厭,最後,被全世界拋棄。
或許,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撿來的,所以才更害怕被拋棄。
她吸了吸鼻子,確定自己能好好說話後,才接起陸景寒的電話。
那邊的陸景寒,似乎對於她接電話的速度有些不滿,聲音微微冷淡——
“在哪?我中午回去用餐。”
她一驚,他中午要回來吃飯?
咬了咬下嘴唇,怕陸景寒會誤會,帶著鼻音的聲音小小的開口:“哦,我在海邊撿貝殼,馬上就,就回家。”
一邊的陸城川,聽的一愣。
不知道是哪邊惹怒了他,他忽然開門下車,隨即,狠狠甩上車門,發出一聲劇烈的“砰”。
仿佛在無聲的戳穿她的謊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