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平時看得見別人的臉,卻看不見自己的臉;我們有時知道這事那事,卻很難知道自己的心。常聽有人說“你不了解我”,其實自己又何嚐了解自己?隻有了解自己的心才可能認識自己,然而我們的心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先從幾則中國成語來看對於心的一些比喻。

我們形容心意不定說“三心二意”;形容心思飄忽散亂說“心猿意馬”;如果瀕臨瘋狂,凶猛可怕,我們就形容為“心如狂象”;一旦此心突發奇想,妄念迷心,我們說是“鬼迷心竅”。除了用鬼怪、動物來比喻,我們也用植物、礦物來形容心的無情,如“心如冰水”、“心如鐵石”,心實在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有時候我們又用“心為畫師”、“匠心獨運”來形容心思的巧妙,能造就種種不凡的事物。有時也說“心如怨賊”,既占據我們內中的殿堂,又鼓動我們的眼耳鼻舌身諸根去做各種壞事。王陽明說得好:“擒山中之賊易,捉心中之賊難”。

佛經上常用隨色牟尼寶珠來引喻人心神妙、變化莫測而無可捉摸。所謂“隨色”,是說它能隨色而變,珠近紅色則變紅,近黃色則變黃,置於天堂則變天堂,置於地獄則變地獄,置於佛前則變佛,推之餓鬼畜生、男女老幼、販夫走卒之前,亦皆隨類而變。而珠之本色無法得知,心之本形一無可尋,這就是珠所以名珠、心所以名心的意思。

另一種相反的情形在醫學昌明的今天也不乏其例,那就是腦細胞已死、分別能力已斷絕、僅靠著各式導管輸送養分而“殘存”的植物人;因為無心,就算活著,已不是真人了。

大部分時候我們把心看作一位領袖,而有“心君”、“心王”之稱。心統領了眼耳鼻舌身等五官百骸,好的“心王”能夠領導我們成就許多功德,如果領導不當,便會使我們走入歧途,造成禍害。

心是我們真正的主人,但這主人常虧於職守。元朝許衡在一次兵荒馬亂中逃到河陽,幾天下來又饑又渴,連水都喝不到。路邊剛巧有梨樹,眾人爭先恐後地取食,唯獨許衡在樹下正襟危坐。旁人疑惑地問他:“吃了這梨子,既可解饑,又可解渴,你幹嗎不吃啊?”許衡神態自若地回答:“這梨子是別人所種,是有主之物,怎麼可以隨便摘食呢?”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說:“現今人家都在逃難,這梨樹的主人不知逃到哪裏去了,何必管他呢?”許衡正色道:“難道說梨樹的主人不在了,連我們自己內心的主人也不在了嗎?”

假如我們的心能夠為自己做主,何必去求神問卜呢?如果我們的心有主人,又何必去聽信別人的是是非非、謠言諂語呢?

·佛光菜根譚·

存好心是——

以真誠心對治虛假心,以般若心對治愚癡心,

以慈悲心對治嗔恚心,以感恩心對治怨恨心,

以虔誠心對治輕慢心,以公平心對治偏狹心,

以包容心對治怨懲心,以進取心對治放逸心,

以淡泊心對治虛榮心,以改過心對治執迷心,

以慚愧心對治無恥心,以恒長心對治無恒心,

以律己心對治縱欲心,以積極心對治消極心。

怨親平等

佛經上記載的常不輕菩薩,每當外道以惡言相向、棍棒瓦石加之時,他仍然會以恭謹誠懇的態度回答說:“我不敢輕慢你們,你們將來會成為正等正覺,你們都是未來的佛陀。”

常不輕菩薩有這種忍辱精神,有極其寬博的心量來包容,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誠於中而形於外,恭恭敬敬地對那些凶惡嘴臉的外道合掌致禮。

通常我們把人類稱作“有情”,由於是“有情”,打自一出娘胎,獨自呼了第一口氣,人不待教導即知道要愛人、要人愛。繈褓時候愛父母,要父母疼愛;長大後愛兄弟朋友,要兄弟朋友相愛;成家後愛妻子兒女,要妻子兒女敬愛。孟子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現在我們也可以說“愛人之心人皆有之”。不但是有愛人之心,而且更有愛物之心。我們一睜開眼,極目之所及,隻要是美好的事物,不論財富、健康、知識、器具、風景、花卉、音聲、食物等,無一不令我們愛羨不已。亦即由於“有情”這種愛人、愛物的情性使然,反映於外在世界,而使得我們的文學著作中充滿著多少感人的詩篇。因為心有所愛,所以生死煩惱就緊緊地束縛了我們。

人人都擁有如許愛人、愛物的天性,在這個萬法如五彩繽紛的世界裏,我們逐漸成長,學習如何認識這個社會。這個社會,凡是好的就都是可喜的,壞的就是可惡的;美的就是可愛的,醜的就是可賤的;強大的就是可佩的,弱小的就是可憐的;尊貴的就是崇高的,卑微的就是渺小的。一如小兒在看電影聽故事一般,一開場就急忙問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然後才能安心地看下去,聽下去。

在這種是非對峙的知見視野之下,我們的心被限製,變得狹隘,我們所能愛的也局囿於諸種有形有限的條件之中。因此,妻子愛丈夫,心中便隻容得下丈夫而容不下公婆;後母愛自己的親子,心中便隻容得下親子而容不下丈夫前妻的兒女;愛自己的親人,便隻有自己所親、所愛者才是心上人,而容不得外人也擠入我們的心房一角。即便有時我們也坦誠地反省自己、責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寬心胸,多所包容,但是多少根深蒂固的成見又鯁礙在我們的心中——一下子是地域觀念的作祟,所謂本省外省、南方北方、客家閩南、藍眼珠褐瞳仁等差別,便使我們莫名其妙地親近某甲而疏忽某乙;一下子又是團體派係、利益衝突的陰影,使我們每一次看到對方就產生不共戴天的錯覺。無怪乎佛經中把“人我心”比喻成海水、須彌。一旦“人我心”興風作浪,就會使得心海洶湧澎湃而造下如須彌山一樣高的惡業。

“宰相肚裏能撐船”,大凡能夠出將入相的大才,心量必然要比凡夫俗子來得寬廣,無論是稱譏毀譽、榮辱進退、善惡正邪,一概都能涵容而泰然自若。

佛教把“怨憎會”看作是人生八大苦之一。有時候我們能夠心平氣和地關愛他人、欣賞他人,接待幫助與我們毫無關係的陌生人,發揮出我們最大的同情心為社會上一些患難痛苦的人分憂,解衣推食。然而隻要冤家仇人一出現眼前,就忍不住要橫眉怒目、咬牙切齒,愈看他愈不順眼,簡直恨不得能將他一拳打死,一腳踢到西伯利亞,再也不必看到,直應了俗話所說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有這些是非、善惡、有無、好壞、榮枯、人我、福禍、美醜等分別對待的偏狹知見,我們一日不能破除,就無法了解快樂圓融的境界;我們一日不能超越,就無法體會佛陀心包太虛的襟懷。佛陀的心包容了一切天地、一切眾生、一切虛空,他不但愛親人,甚至愛仇敵,把背叛他且又幾次謀害他的提婆達多也當成善知識、增上緣。如果沒有黑暗,哪裏有光明?如果沒有罪惡,哪裏有善美?如果沒有魔王,哪裏有佛道?佛陀本著“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精神,即連怨親也視同平等而予樂拔苦。佛陀的心就像虛空一樣,虛空中有山有水,有花有樹,有日有月。虛空中充滿一切,佛陀容納了一切。

《六祖壇經》說:“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心、佛、眾生,三者無差別,佛就是眾生,眾生就是佛。其差別隻在心的迷悟——迷則妄念叢生,萬緣攀附,疆界障隔,人我兩立;悟則豁然開朗,遠離妄緣,平等攝眾,心包太虛。各位知道嗎?我們的心原本也與佛陀一般能夠包容一切。我們的心原本是何等寶貴、何等寬大啊!我們的心好像太陽、月亮,可以照破黑暗;我們的心好像田地,可以滋長善根,種植功德;我們的心好像明鏡,可以洞察萬象,映現一切;我們的心又如大海一般,蘊藏著無限的能源寶藏。

“若人欲識佛境界,當淨其心如虛空”,我們若想和三世諸佛平等齊名,首先便要把心擴大,擴大到如同虛空一般。不僅我們的丈夫、兒女可愛,乃至公婆妯娌都很可愛;不隻自己的親子可愛,丈夫前妻的兒女也很可愛;不僅是我們的親人、朋友可愛,乃至外麵的同事、社會上的眾人、世間的芸芸眾生,每一個人都很可愛。我們心中有佛,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擴大自己的心。如果你要富貴,那就先把你的心擴大開來,使它能包能容,廣包廣容,富貴自然就在其中了。

·佛光菜根譚·

種瓜得瓜,道理分明;

好因好緣,如影隨形。

生命之所以有意義,在於能為生命留下曆史,

為社會留下慈悲,為自己留下信仰,為人間留下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