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一上)瘦死駱駝謝靈運會稽傲居 落駕鳳凰彭城王東府拍案(1 / 1)

謝靈運“抱疾”東歸會稽已一年有餘。會稽本為謝家祖籍,謝家又是名門旺族,當年先祖謝安、謝玄等人雄霸天下,遂有“王與謝、共天下”之稱。至謝靈運一代,雖有破敗頹勢,根基卻未動搖。在會稽,謝家產業首屈一指,田地數十頃,僅家僮私仆便有上千人之多。謝靈運職任朝廷秘書監不到兩年,按部就班為前朝立撰前後不足半年多,每日例會不參議,既不請假也不請辭。率人四處遊曆山水,後來幹脆稱病不歸。朝廷有司累次上表彈劾,基於文帝愛惜謝靈運才藝,留中不發。後得知秘書監撰寫晉書,曆時兩年竟隻粗立條目,未撰一字!文帝大為惱怒,恰謝靈運上疏報疾,文帝立馬準奏。

謝靈運樂得清靜,每天夜以繼日結夥成隊率人在會稽遊山玩水,以文會友,將整個會稽郡弄得烏煙瘴氣,繁鬧不堪,未及一月,會稽郡隻知有謝客不知有太守。畢竟謝靈運曾為朝廷任官,新任會稽太守孟顗苦不堪言,屢次上書直達朝內禦史中丞衙門,稱謝靈運大失朝廷大臣風範,應予解辭。迫不得已,文帝下詔剝去謝靈運一應職銜。謝靈運無所顧忌,依舊我行我素,反而覺得無官一身輕,愈發放縱,在會稽一帶恣意橫行。

會稽城內,有條長年不息的東陽河穿城而過,河道出城後蜿蜒西去,在城西沿途三十裏內積聚了多處湖泊,最大的一處方圓十餘裏,當地人稱東陽湖。時下已至中秋,天氣日漸涼爽,從江北掠過的風一天緊似一天,酷熱了大半年的江南終於迎來了最為愜意的季節。

八月十五眨眼而至,戌時牌分剛過,謝靈運便早約了幾個朋友早早出城,攜帶酒食直奔會稽城外飲酒賞月。城西三裏有處山崗,崗上有一涼亭,名為“醉月亭”。此亭是謝靈運一個月前出資修建,作為中秋賞月之用。貶官回鄉近半年多來,謝靈運和東海人何長瑜、潁川人荀雍、泰山人羊璿之和族弟謝惠連,稱為“四友”,至於張培至,他早已視為自己兄弟。暮色尚未四合,謝靈運等人率十數名僮仆已爬至崗上,在“賞月亭”內開始縱情豪飲。

飲至半酣,一輪圓月已緩緩浮至半天。

謝靈運放下酒杯依在亭邊,手掌重重在欄杆上狂擊數下,胸中驀地深吸一口氣,對著山下靜靜流淌的東陽河水縱聲長嘯,起初低沉淒厲,繼而高亢尖銳,在空曠寂廖的山澗內起伏跌宕。嘯聲漸息,身後驀地又一陣齊嘯,謝靈運回頭一看,見謝惠連、何長瑜等人已齊齊站起身,揚脖長嘯!

“哈哈哈!”

“喲嗬嗬!”

一位三十餘歲、頭紮四角襆巾的漢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敞開胸衣,露出黑壓壓的胸毛,大笑道:“我荀雍從未有此痛快,人生大樂,尚有何求!謝客,借此良辰美景,何不給我等兄弟吟上一首,品吟與賞月齊樂,豈不逍遙快活!”此人正是“四友”之一潁川人荀雍。“四友”之中,荀雍最為年幼,其次為謝惠連,再次為何長瑜,羊璿之最為年長。當下,荀雍話音未落,眾人已是一致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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