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文帝又道：“諸位不知，到彥之率軍一路勢如破竹，數月間收複失地，沿黃河與魏人對峙，恰在此時，眼疾複發，夜難成眠，其痛苦可想而知…”
說到此處，文帝微微閉目。
劉義康驀覺一陣窩火，到彥之一案至今懸而不絕，朝野早已議論紛紛。起初傳出文帝念及到彥之曾是江陵舊部，有意庇護。劉義康不屑一顧，現下看來，這個皇帝哥哥是在真的庇護他。傳出去，甭說皇家顏麵有失，就是他這個彭城王，變是臉上無光。當下暗提一口氣，正要說話。抬頭瞬間，倏覺身邊有雙眼睛直盯盯地看著他。
殷景仁掃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殿中一時陷於沉寂，靜悄悄得駭人。
“陛下，下官劉湛有話麵奏。”劉湛當初以長史身份由文帝軟點入駐彭城王府，王曇首病重期間，文帝突降詔令，劉湛遷任內廷侍中，與劉義康、王弘、殷景仁等參預朝政。明眼人一看便知，劉湛已成為文帝立意培養為王華、王曇首的繼任，前途無可估量。
劉湛一出班，文帝緊閉的眼睛倏地大亮。
“劉愛卿平身。”
劉湛道：“陛下，到彥之出師北伐，麵對數倍強敵，大軍所到之處，青、兗二州兩月光複，實是首開我朝開國以來北伐勝績之先河，朝野上下，軍民百姓，莫不歡欣鼓舞。如陛下所言，到將軍此時剛好患了眼疾，苦忍傷痛，對抗強敵，忠君事主之精神可見一斑。我軍新勝，士氣高漲，魏軍突襲河南，兗州剌史竺靈秀聞敵色變，未戰先遁，致使我軍兩翼空虛。因此，下官以為北伐失利，主罪在竺靈秀，非在到將軍。”
文帝木著臉道：“劉愛卿的意思是到彥之無罪？”
劉湛道：“身為主帥，罪在其責。曆來將帥，穩固軍伍是為基礎。軍心一旦渙散，縱有韓信、廉頗在世，亦無救法。況到彥之前有收獲失地，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此功可標萬世。其後潰退，罪有其人，脫不得其罪。”這無疑又是一番為到彥之辨護之詞。
話音未落，殷景仁道：“陛下，下官有話說。”
文帝道：“殷愛卿說吧。”
殷景仁道：“陛下，劉大人之言下官不讚同。到彥之喪師辱國，其罪非但在用兵臨陣，當初待陣河南，王仲德等將軍曾數次勸告列兵有誤，到彥之獨斷專行，置之不理，處處設防，反而處處形同虛設，致使魏朝大軍長驅直入。辜負聖恩，辱沒我主，其罪一；損兵折將，喪師敗績，其罪二；其三，無視良諫，橫妄武斷，專行暴戾。其罪不可宥！”劉義康道：“陛下，皇弟和殷大人一樣，劉大人所說皇弟不讚同。”
文帝傾前身子：“噢？”
劉義康道：“功勳封賞，獲罪處罰，自古未有功過相抵之說。到彥之一敗塗地，致青、兗二州數萬百姓重陷水深火熱之中，實是我天朝建國以來前所未有之奇恥，罪莫大焉。不殺到彥之何以昭示天朝恩威，不殺到彥之不足以謝天下。到彥之之罪理應由有司依照朝廷律法量刑！”文帝不悅道：“功過自難相抵，不過到將軍已屬盡職盡責，天朝自講究律法，亦不可不立足實際，這裏邊還有人情，還有個恩字。”見劉義康還要說，文帝道：“好了，這件事以後再說。殷愛卿，荒年理政你們議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