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晦微微一怔,站起身道:“關中本為荒蠻之地,縱有危急,於我朝而言,視之不過形同雞肋,失之可惜,食之卻是無味。”
這成什麼話?數萬將士浴血奮戰,好不容易搏回千裏之地,謝晦口出狂言,軾輕巧巧就成了雞肋,謝晦置宋王劉裕於何地,置死難的近一萬軍將士於何地!部分將領默不作聲,心內實是厭惡之極。
劉裕不動聲色,身子往後一靠,緩緩道:“謝晦,你說說,長安咋地成了雞肋?”話雖說得委婉,分明強壓了極大的不屑與怒氣。
謝晦咚地跪立當地,顫聲道:“宋王,諸位大人,我謝晦何嚐不知長安得之不易。當年太尉大人督率三軍征戰經年,多少將士臥血疆場,屍骨無存。今夏賊陳兵關外,我軍未戰已失兩員大將,這仗怎麼打?朝廷雖有百萬雄兵,可鞭長莫及。我擔心的是現下長安城近三萬將士性命,更何況安西都督劉義真劉大人瀕臨絕境啊!”
劉裕一聽,喟然輕歎,蒼老的眼皮驀地微微一抖,兩行老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諸將聞言方才大悟。徐羨之木然站立當地,恰似禪定一動不動。傅亮偷眼瞧了座上劉裕一眼,見謝晦莫大痛楚地俯在當地,心下不由暗自歎服:如此之大個馬屁,我咋地沒想起來,偏偏被他給拍了!
劉裕抹抹臉頰:“諸位將軍,長安城得失已無要緊,三萬將士如若能保全性命,全身而退才是大事,隻要有人,都好好地活著比什麼都強啊!我決意率兵西征,即便保不住長安城,我亦要將我數萬江南子弟兵全數救出來,決不折了一人!”
傅亮一聽急了:“宋王不可親征,長安雖危,不過千裏之癬;朝廷近憂,才是肌骨之患。宋王不可此時離開朝廷!”言下之意,劉裕再若離開朝廷,怕將有更大的禍患。雖未明言,劉裕豈能不知,不過,他更惦記的則是二子劉義真的安危。
徐羨之不置一詞,傅亮幾次示意徐羨之進言阻止劉裕西征,偏徐羨之伴裝沒看見,茫然地看著劉裕麵前的幾案。
傅亮一言提醒了在座諸將:劉裕新近封王,根底尚淺,此時離開朝廷,若有人居中發難,如何應付?不僅到手的大權有可能旁落,弄不好建康城在座諸將人頭落地亦未可知。
當下,忽拉拉跪倒一片:
“宋王,切莫西征!”
“宋王一旦離開建康,朝中必危矣!”
“一城危何若一朝危,宋王,千秋功業,一朝毀沒,慎重慎重!”
劉裕萬沒料到西征決策竟招致這麼多人反對,不由大為惱怒,幾步跨出幾案,站立當地道:“我意已決,我不能眼睜睜地置數萬將士性命於不顧,王位失卻何足惜,將士們可都是隨我征戰多年的好弟兄,我豈能坐視不救!”
劉裕掉頭向站立當地不語的徐羨之道,“徐羨之,你莫非也反對麼?”
徐羨之俯身跪倒:“下官和大夥的意思一樣,不同意宋王出征!”
劉裕驀地大怒:“難道你們欲將我劉裕陷於不義之地!”
“宋王!”謝晦倏地膝行幾步,上前緊緊抱了劉裕腿泣道,“請宋王三思啊!”
劉裕怒道:“我劉裕絕非不義之人!要怕,你們在,我隻隨太子去就是,你放手!”
謝晦道:“宋王,大好基業,莫要失之人手!”
劉裕掙了幾掙,謝晦欲發抱得緊了。情急下,劉裕嗆啷啷拔出腰間佩劍:“再不放手,我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