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近圍廊中一位軍將站起來大聲道:“傅大人,去年西征伊始,劉太尉本來糧秣齊全,誰想王大師自作主張,在渭橋將戰艦悉數隨波逐流,致使現下全軍缺糧!”
“大膽段宏,王帥是你說的麼!”傅弘之喝道。
眾人聞言大驚,主師不在當場,竟有人當眾責言王鎮惡,實是膽大之極。
一時,全場齊齊掉頭循聲望去,卻是營將段宏。
段宏與沈田之、傅弘之本是江陵將佐,私人關係甚好。而王鎮惡是關中人氏北地將領,原非一個陣營。
有熟知上層內情的少數官員深諳,沈田之、傅弘之等人素與王鎮惡不和,當年北征南燕、平定盧循時,因戰功之爭,沈田之傅弘之便與王鎮惡結怨,麵和心不和。至於段宏所言王鎮惡在渭橋將戰艦悉數隨波逐流一事,傅弘之至今耿耿於懷。當眼下戰事吃緊,無暇顧及此事。傅弘之早已將此事暗傳書信報於沈田之。
沈田之沒有表態,不過傅弘之相信戰事一結,就憑此禍即便朝廷不追究王鎮惡之罪饒他不死也要讓他掉層皮,覺到肉疼。也正因為此,西征在即,劉裕將傅弘之安置在王鎮惡軍中以作副帥,傅弘之隱隱感覺到朝廷出兵關中,之所以仍以王鎮惡為帥,實是顧及王鎮惡威名,不用他不足以穩軍心,以他傅弘之佐之,劉裕用心實是昭然。
去年,傅弘之隨王鎮惡出兵,兩人率百餘條戰艦、三萬水軍在渭水逆流而上,抵達渭橋。王鎮惡突下軍令,讓全軍將士飽餐一頓後全部棄艦登岸,一個不留。渭水流急,將士們眼睜睜地看著百餘條戰艦隨波東下,倏忽不見蹤影。船上裝的可是全軍近半年的軍糧!
傅弘之怒問其故,王鎮惡不聽。後,王鎮惡對全軍將士聲明:諸將家園親人悉在江南,此為長安北門,離家萬裏。現下,戰船、糧秣東歸黃河,今日之攻伐,勝戰可以建功名;如若失敗,屍骨亦無處可斂。除此,無路可走!
傅弘之聞言大怒,繼而甚感惡心。王鎮惡這個混帳武夫竟在學當年楚王項羽破釜沉舟!殊不知,時局不同情勢自不相同。當年楚霸王破釜沉舟,實是萬般無奈之擇,此番西征,敵人未見一個,先自沉舟,王鎮惡要不在標新立異耍弄戰事,拿數萬軍士性命當兒戲,給自己臉上抹金;要不就是喪心病狂!
想到此,傅弘之無端長籲口氣,回身道:“王恢矛。”
先前武官聞言站起身道:“傅大人,有何吩附?”
傅弘之道:“兩日後,喬大人糧食運抵,由你登記造冊,日後我要呈報劉太尉嘉獎。”
王恢矛是個大絡腮胡子,當下笑道:“喬縣令,還不謝過傅大人?”
喬鬆獻忙道:“謝傅大人,下官老早就等著王師西進給大軍弄糧哩。”
傅弘之奇道:“噢?”
喬鬆獻舔舔唇角媚著眼笑道:“諸位大人有所不知,這些日子人人都說我是全送全獻,單等運軍糧呢!”
傅弘之一愣驀地大笑:“全送全獻,起的好名字!”
站在門台上的謝靈運亦不禁一個莞爾。
一番話這才將本已冷場的氣氛略為衝淡。
謝靈運扯扯劉義真衣袖正要上去相見,驀聽傅弘之朝台上道:“賈大人,接著說你剛才說的故事兒,別半途撂套子。說到哪了?謝靈運謝大才子怕老婆那一段吧?”
剛挪了兩步的劉義真和謝靈運聞言大驚,對視一眼,下意識地停了當地支起耳朵聆聽。
台上右側人堆裏站起一個大鼻子官員。
劉義真悄聲道:“這個大鼻子好似叫什麼賈元正來著,聽我父親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