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三)傲諷官場智淵明解綬辭官 笑談帥營莽元正信口開河(1 / 2)

陶淵明道:“徐大將軍眼裏隻有比這建威將軍更高更大的職位,現下隻要有糧,親娘老子他也認了,豈會在意錢糧來之何方、如何得來!不叫你一聲親爺爺便算他硬朗,豈會怪罪於你?”

顏延之恍然大悟,連連擊掌,站起身當地朝陶淵明一揖道:“元亮兄一言,令我頓開茅塞!”

陶淵明哈哈笑道:“記著,你還欠我百斤酒!”

顏延之道:“好說,好說!”走至堂中,指著東廂桌上的紙墨道:“歸去來兮?必是好作,今日難以細細揣摩,我先抄譽下來,待回去慢慢玩賞!”

當年江州職任期間,陶淵明每有新作,顏延之必風雨無阻,日久天長,成此習性。

當下,陶淵明親自上手磨墨,顏延之逐字逐句認真譽寫。待譽完最後一字,不覺窗外天色暈亮,城內各處雞鳴四起。

顏延之就衙內匆匆吃過早飯,便急急直回江州。

數日後,驛站傳來消息,朝廷大軍在劉太尉親率下,北渡黃河,在青泥大敗後秦主力,斬殺數萬,長安城四麵被圍,已成囊中之物。城內街巷到處彌散著一股共慶朝廷大軍西征全勝的喜悅氣氛。

陶淵明聞訊,愣怔半晌,驀地將手中澆花鐵瓢怒執於地,連連歎道:朝廷危矣!

掉頭返回內衙,閉門不出!

正自蒙朧酣睡,衙外急匆匆有人奔上階台,在門簷下道:“陶大人,陶大人!”

陶淵明披衣起來,推門見衙內軍士一頭汗水,奇道:“何事驚慌?”

軍士道:“陶大人,郡守傳命,今日午後郡內督郵大人要駕臨彭澤縣城視察本縣,令城內清水灑街,黃土墊道,於西門外列隊迎候!”

陶淵明聞言,倏忽怒從心起。此位督郵大人,原仗士族出身,襲封官職,是個專門依仗權勢、阿諛逢迎,卻又胸無半點墨水,隻會欺壓縣民、魚肉百姓、酒囊飯袋似的花花公子!

陶淵明回房沉思半晌,一想到即將整冠束帶、強作笑顏去迎候如此奸詐小人,愈想愈惱,愈想愈氣,愈想愈不甘,回身望望官衣腰間沉甸甸的綬印,驀地騰身而起,大喝道:

“為五鬥米官傣,向此等卑劣小人折腰,實是我陶淵明奇恥之辱!”

說罷,疾疾走向幾桌,一把扯起官服,撕開束帶,解下印綬,重重地扣放在官案上,發出咣地一聲響,唇角略現一抹滿含譏嘲笑意,端起酒壺,仰頭狂灌數口,抹抹嘴,大踏步走向衙外。

階台上,陶淵明緩緩看一眼街上如流的車馬行人,鼻子裏冷冷一哼,頭也不回,腳跟朝後一踹,彭澤縣衙厚實的大門“咣啷啷”驟響數聲,重重地闔閉!

午時牌分,從關中渭河兩岸茫茫千裏沃野掠過漫天黃塵,如同一張巨大的幕帷遮在無窮的蒼穹之上,頭頂上方烈烈的太陽光霧騰騰傾撒著暈紅的光影。不大一會,似被無形的大口侵吞了失去光暈,最終消失在黃霧之中。

起初並沒有風,天色逐漸變得汙濁不堪,讓人有一種窒息的憋屈。大人娃娃們紛紛跑出家門站在曠野裏看稀奇。半個時辰後,平地驟風四起,微末塵粒擊打在臉上,隱隱生疼。繼而,狂風大作,半空中的昏幕逐漸加厚,如黃豆般大小的沙粒挾裹著尖利刺耳的呼嘯聲,肆無忌憚地從天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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