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六十四章 鋼刀向前斬寇仇(2 / 3)

然而,最後等在他麵前的,卻是沒有亮明任何旗號的一支精騎,還有,還有漫天箭矢!

一瞬間,希望之火終於熄滅。他少年時的所有美夢,終於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夢碎之後,就是無盡的憤怒。

老子不忍了!

你們不讓我活,那就魚死網破!

一名屯長打扮的騎將,咆哮著衝到鹽車前,試圖攻擊駕車的鄧奉。劉秀俯身下去,一槊蕩開對方的環首刀。又一槊,刺破了此人的梗嗓。

兩名手持鐵劍的騎兵忽然在鹽車前出現,一左一右,雙鬼拍門。劉秀揮槊迎住右側來的騎兵,朱佑挺槊刺向左前方。轉眼間,兩名騎兵的屍體雙雙掉落於地,空了鞍子的戰馬,悲鳴著跑遠。

一名隊正帶著數名親信攔住去路,嚴光扣動扳機,將此人的頭盔連同腦袋,一並射了個對穿。劉秀和朱佑雙雙揮舞長槊,從敵軍正中央殺出一條血肉胡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多……”富平寨寨主王昌,再度命人敲響了催戰鼓,刹那間,地動山搖。

更多的騎兵被鼓聲敲得熱血沸騰,策馬朝鹽車撲了過來,就像狼群撲向了落單的老虎。駕車的鄧奉放聲大笑,手臂揮動,將一支又一支投矛擲出去,將一個又一個對手刺下坐騎。

朱佑挺槊刺翻了新的對手,劉秀刺死了另外一個。但周圍的敵人卻越來越多,前仆後繼。“嘣”,嚴光終於又給大黃弩拉好了弦,抬起頭,向手遠處望了望,冷笑著扣動扳機。隨即,棄弩,拔刀,一刀砍斷車廂後的門栓。

大黃弩離弦而去,隔著一百五十餘步,直奔怒不可遏的王昌。

車廂門四敞大開,雪花精鹽像瀑布一樣,滾滾而下。

“呀——”已經被現實將麵孔已經“抽”紫了的王昌,聽到了弩箭破空聲,果斷揮刀格擋。“

”唏噓噓噓——“兩匹已經追到鹽車後的戰馬,猛地停下腳步,將背上的騎兵,甩飛出去,瞬間被周圍衝上來的戰馬踩成了肉泥

王昌的鋼刀,卻落了個空。

弩箭在飛行途中迅速下沉,“噗”地一聲,正中其戰馬的胸口。

“唏噓噓噓……”重金購買來的大宛良駒,嘴裏發出一聲悲鳴,緩緩跪倒,致死,也不肯摔傷自己的主人。

太行山以東第一好漢王昌一個前滾翻,從戰馬屍體上爬了起來,揮舞著鋼刀大聲怒喝,“圍上去,圍上去,殺了他的人,分鹽一車!”

戰場上沒有任何回應,馬蹄的轟鳴聲,將他的怒喝聲,吞沒得無影無蹤。

無數人影在圍著鹽車旋轉,無數馬腿在交錯馳騁,紅光與晚霞相接,征塵與長天一色。

忽然間,戰團從中間裂開了一個豁口。

劉秀、鄧奉、嚴光、朱佑,各自騎著一匹搶來的戰馬,潰圍而出。身背後,悲鳴聲不止,卻不見一個追兵!

“怎麼可能!”不光王昌愣住了,先前在一旁恨他不聽勸的青銅麵具人,也將雙眼瞪得滾圓。

戰團再度凝聚,馬蹄交錯盤旋,重重的馬蹄下,白花花的食鹽,宛若溪水,四下流淌。

冀州鹽荒,鬥鹽鬥金。

人都沒鹽吃,誰會拿“銅錢”來喂馬?

故意被嚴光敞開的車廂,借著慣性,將裏麵的精鹽肆意拋灑。久不見鹽味兒的戰馬,立刻失去了控製,任背上的騎兵如何催促,責打,都不肯將嘴巴再遠離精鹽分毫!

“小心,小心,後麵還有鹽車,還有鹽車!”麵具男忽然在馬鞍上揮舞起手臂,聲嘶力竭地向騎兵們示警。

劉秀他們已經衝過來了,但並不可怕。王昌身邊還有足夠的親信,可以迎上去,再度將他們團團包圍。然而亂成一鍋粥的騎兵,即將麵對的,卻是四十餘輛馬車。

每一輛,負載都有六七百斤重,正麵相撞,結果可想而知。

“轟!”“轟!”“轟!”還沒等他的示警聲落下,撞擊聲,已經衝天而起。

出山的地勢,原本就是下坡。

趕車的馭手急紅了眼睛,根本不會再珍惜挽馬,更不會繼續舍命去保護食鹽。

一輛接一輛鹽車,從狹窄的穀口,衝向相對寬敞的戰場,如同一隻隻撲火的飛蛾。

挽馬與戰馬相撞,筋斷骨折。

鹽車碾過戰馬的屍體,血漿飛濺。

白花花的食鹽從傾覆的車廂中淌了出來,與血漿一道,化作滾滾洪流。

在白色的食鹽和紅色的血漿中,失去坐騎的富平寨好漢,與跳下鹽車的拚命者,相對著舉起兵器,劈砍,捅刺,不死不休。

雖然,他們彼此之間,素不相識。

雖然,他們彼此之間,無冤無仇。

雖然,他們長者同樣的麵孔,操著同樣的語言,甚至連手上老繭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小賊,拿命來!”富平寨寨主王昌,看得眼眶崩裂,翻身跳上另外一匹戰馬,親自舉刀,撲向了劉秀。

一百二十具大黃弩,三千多支弩箭,一百名熟悉操作大黃弩的家將,兩車新朝大泉,還有,還有戰後所有食鹽的歸屬。這筆交易,原本穩賺不賠!

雖然長安王家如此扶植自己的目的,王昌也能猜到。無非是讓自己冒充是漢成帝的兒子劉子輿,把那些心懷大漢的地方豪強全吸引到身邊,然後一網打盡。

然而,古來成大事者,皆不拘小節。隻要能借機在官府眼皮底下發展壯大,甭說假裝是漢成帝的兒子,就算真的改姓劉,王昌也不會猶豫!

隻是,誰也沒想到,這筆穩賺不賠的買賣,竟被四名書生,攪了個雞飛蛋打。

鹽車全都傾覆了,食鹽灑了滿地,被血融,被馬舔,被風吹日曬,過後即便全力回收,頂多也隻能收回三分之一。

而為了這三分之一的食鹽,王昌精心打造出來的五百騎兵,卻傷筋動骨。王昌剛剛到手的大黃弩,卻所剩無幾。王昌多年,多年培養訓練的莊丁,卻,卻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

所以,他必須讓劉秀血債血償!

王麟說得好,作為一個草民之子,他不肯老老實實被踩在腳下,不肯老老實地束手就戮,便是死罪!便該千刀萬剮!為此,值得付出任何代價!

從沒有一刻,王昌覺得自己如此理解上位者的心情。

從沒有一刻,王昌覺得自己跟戴著青銅麵具的王麟之間,如此之親近。

一筆寫不出兩個王,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喜歡姓王,更甚於冒充姓劉!

雖然,雖然他這個王氏,跟長安城裏的王氏,即便倒推回五百年前,都不是一家。

雖然,他這個王,在長安王氏眼裏,根本不上人家一根腳趾頭。

“小賊,拿命來!”王昌大吼著,策馬掄刀,恨不得一刀將劉秀剁成八瓣!

“劉某如你所願!”劉秀揮槊刺一名敵將落馬,隨即,一槊刺向王昌胸口。

他是草民,卻不是野草!

可以迎風倒伏,卻不可被肆意踐踏,侮辱。

更不可以被肆意宰割,屠戮,然後被還要被逼著給屠戮者喝彩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