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暖流,迅速變成酸澀。劉秀無言以對,隻能手撫自家額頭,咧嘴苦笑。
“我也覺得士載的話在理!”見劉秀好像根本聽不進勸,朱佑猶豫了一下,也正色補充,“當年我迷戀三姐,是少年慕艾,並非這輩子真的就非她不可。三哥你不必因為我……”
“我不是因為你!”話沒等說完,已經被劉秀大聲打斷。
“那你是為了什麼?三姐哪裏就比醜奴兒差了?!你心腸莫非是鐵做的,還是……”朱佑眉頭緊皺,臉上迅速浮現了一團烏雲。
“別問了,你不懂!跟你說,你也不懂!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懂!”劉秀掙紮著站起,雙手握成拳頭,在帳篷裏來回踱步。
有些感覺,不在其中的人,怎麼可能體會得到?在其中的人,單憑著語言,又怎麼可能對局外人解釋得清楚?!
的確,三娘對他情深意重,他對三娘也愛敬交織,但是,跟醜奴兒的今生之約,又怎麼可能因為有了馬三娘,就輕易毀棄?且不說,醜奴兒已經發誓非他不嫁,就憑醜奴兒在他最近幾次遭遇劫難之後的態度,他就不敢辜負!
更何況,娶陰麗華為妻,對他來說,還不僅僅是簡單的男歡女愛!那還意味著他對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定位,對命運和現實的抗爭!
陰家之所以強烈反對他跟醜奴兒之間的婚事,並非看不上他的人品,也不是看不上他的能力,而是,而是非常簡單地認為,他跟醜奴兒根本就不是同類!
陰家,王家,甄家,還有長安城內的這家那家,都是世間龍鳳,彼此之間,才有資格互為姻親。而他,不過是城外的一簇麥子,或者養在圈裏的一頭牲畜。心情好時,隨便澆點兒水,喂點兒吃食。心情不好時,就可以一腳踩進泥坑,或者一刀子捅死然後拖入廚房蒸煮烹炸!
如果他辜負了對醜奴兒許下的誓言,如果他主動放棄了和醜奴兒彼此之間的約定,則等同於承認,自己就是配不上醜奴兒,陰家、王家和甄家,就該高高在上。陰麗華和王固或者王麟、甄蓴,才是門當戶對。而他,就活該做一輩子草民,活該自己和自己的子子孫孫都被別人踩在腳下!
這不公平!
在夢裏,他為了尋求公平,可以斬神殺怪,可以將身邊世界攪得天崩地裂。在現實中,他一樣要抗爭到底,隻要不死,就永遠不會低下自己的頭顱!
“三位均輸老爺,時候不早了,小人出去巡營!”被帳篷裏壓抑的氣氛,憋得透不過氣來,鹽丁頭目老宋猛然插了一句,撒開腿,慌慌張張地往門口走。
“趕緊去吧!順便通知大夥,今天不走了,咱們再休息一個晚上!”嚴光迅速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笑了笑,和顏悅色地點頭。
帳篷門被老宋用力推開,一抹明亮的陽光,直接照到了劉秀的臉上。扭過頭,他這才終於發現,外麵的太陽又已經西墜。
不想再繼續跟朱佑、嚴光於自己的私事上爭執,劉秀快速笑了笑,收攏起紛亂的心神,大聲衝老宋吩咐,“且慢,今晚再給大夥加一頓宵夜,快入山了,大夥得養足了體力,以備不時之需!”
“是!”老宋喜出望外,大聲答應著,狂奔而去。仿佛跑得慢了,就會有人將劉秀的命令追回一般。
“這廝,就記得個吃!”朱佑快步追到門口,撇著嘴數落。轉頭再看向劉秀,本想再多勸幾句,忽然間,卻從對方的眼神中,隱隱看到了幾分不甘與不屈不撓。愣了愣,主動將話頭岔到了別處,“不過這樣也好,心思簡單的人,通常都知足常樂!”
“沒辦法而已,人總得想出個理由,讓自己活下去!”劉秀的目光,忽然又變得無比深邃。歎了口氣,幽幽地回應。
這次,輪到鄧奉和朱佑無言以對了。互相愣愣地看著對方,實在猜不出劉秀為何一夜之間,就忽然變得如此陌生?
“好了,我出去透透氣,然後大夥今夜還是輪流當值!”劉秀笑了笑,邁步走向帳篷外,將置身於瀲灩的秋光當中,順便強迫自己將那個怪異的夢,徹底拋到腦後,“明天就要上太行山了,咱們幾個都不要分心,也先養足了精神,其他,等過了山再說!”
“唉!也罷!”鄧奉和朱佑無奈地相對搖頭,邁步追了上去,與劉秀一道沐浴秋光。
漫天黃葉,宛若落英,在三人的身後繽紛而降。
三個胖瘦不同的人影,被餘暉照在地上,拖得老長,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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