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鄧晨心中惱怒和焦躁,頓時全都化作了憐惜,趕緊蹲下身,在劉秀的鼻梁上用力捏了幾下,低聲說道:“不行,光用冷水不行!恐怕得用白葛來堵一下才行,否則……。”
話音未落,劉縯已經一個箭步殺至,抬手推開他的肩膀,低聲數落,“偉卿,你別聽他裝可憐!今晚的賬,必須跟他們幾個算清楚!”
“啊?”鄧晨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劉縯和自己相繼上樓的目的。趕緊將麵孔板緊,裝出一幅公事公辦模樣,沉聲附和:“對,你們幾個,今晚誰都甭想蒙混過關。伯升,剛才到底怎麼一回事?劉秀臉上的血,到底從何而來?”
“你自己去看!”他不提則已,一提,劉縯的臉色愈發陰沉。手指朝床榻奮力一戳,低聲斷喝:“小小年紀,居然自作主張窩藏起了賊寇。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啊!”饒是心中已經有所準備,鄧晨依舊忍不住驚呼出聲。連忙丟下劉秀,快步來到床榻旁,拉開帳子細看,隻見一位身材魁梧的漢子橫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的血汙已凝成黑色,“他,他是馬子張?他,他,他到底死了沒有?”
“若換做別人,恐怕早就死透了,這馬武的命倒是硬的很。”劉縯冷哼一聲:“估計是怕黃泉路上太寂寞,等著我們跟他做伴呢!”
“大,大哥,我們,我們也是被迫,被迫的!”劉秀、嚴光等人聽得此言,也知道今天闖下了大禍,皆局促不安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就在,就在郡兵第一次上樓的時候,馬,馬三娘忽然帶著馬武闖了進來。我們,我們打,打不過她。也,也看著他們兄妹著實可憐……”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啊?”鄧晨猛然回頭,咬牙切齒,卻不知道該怎麼責怪對方才好。
眼下,哪裏是可憐別人時候?包庇賊寇,按罪當誅,剛才就差那麼一丁點兒,自己、劉縯和樓下剛結識的幾個兄弟,以及各自的家族,都會陷入一場巨大的無妄之災中!隻消那縣宰岑彭闖進這屋,發現了床上的馬武,到那時幾個人真個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死也是死了。
想到這兒,一股怒氣頓時直衝腦門兒,鄧晨撩起一腳,他自家侄兒鄧奉踹倒在地“去死!叫你跟著瞎起哄!叫你跟著瞎起哄!明天一早,就給我滾回家去!長安城你不要去了。再去,指不定還闖出什麼禍來!”
“叔父,叔父,這裏頭我輩分最小,根本沒人聽我的啊!”鄧奉被踹得好生委屈,又不敢頂嘴。隻能抱著腦袋在地上翻滾,“他們都比我大,為啥你每次都隻打我一個!”
“怎麼,我打你還打錯了?”鄧晨聞聽,心裏頭的怒火愈發洶湧而起,拎起兩隻蒲扇大的巴掌,衝著自家侄兒屁股上狠扇。
“罷了,回頭再找他們算賬吧!”劉縯做事極講道理,不忍繼續看鄧奉一個人受罰,上前半步,抬手拉住鄧晨,“這會兒就算打死他們幾個,也洗不清咱們窩藏賊寇,對抗官府的嫌疑!趕緊想辦法幫我把馬武挪走,否則,萬一岑彭去而複返……”
“岑彭肯定不會去而複返!”話音未落,劉秀已經快速接口。“眼下,客棧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兔崽子,你還長本事了是不?”劉縯氣得忍無可忍,衝過去,抬手便抽,“不會回來!你怎麼知道岑彭不會再回來?你又不是……”
“岑彭是個遠近聞名的孝子,縣衙剛剛失過一次火,他絕不會再放心將老娘交給別人!”劉秀雙手高舉,一邊遮擋,一邊朝夥伴們身後躲閃,“第二,岑彭即便心裏懷疑咱們窩藏了馬武,也不會認為咱們敢把馬武留在這裏,等著他再次來搜,因此,咱們剛好反其道而行之。第三,我剛才隔著窗戶偷偷觀察,岑彭那個人心高氣傲,又是個外來戶。絕對不肯在手下人麵前承認,他剛才上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你再說,你再說!”劉縯越聽越心驚,越聽火氣越壓製不住。雙手發力,將劉秀打得抱頭鼠竄,“你還真長本事了,都學會算計別人的心思了。你,我今天要不給你長個記性……”
隻可惜,他空有一身武藝,卻被狹窄的房間所限,根本施展不開。兩隻大巴掌真正打在自家弟弟劉秀身上沒幾下,反倒令嚴光、朱祐二位,吃了不少“掛落”,每個人都疼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