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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舉雙臂,嚇得變了顫音,“張老板,這幾天我都按照您說的做了,您允諾在先,咱們相安無虞,您也是顧及頭臉的人物,要言而有信。”

張世豪扣動扳機,眉眼陰鷙,“我沒有殺你,你是因公殉職。”

鄭長林大驚失色,他要開口講什麼,一聲尖銳的槍響在昏暗的夜空迸發回蕩,我掩唇錯愕得說不出話,鄭長林仿佛一葉汪洋浮遊的狹小扁舟,在幾番飄搖掙紮後,無力摔落。

他急促喘息著,額頭渾圓的肉洞流瀉著紫紅色的血漿,月光照拂中觸目驚心。他伸手不甘抓向半空,試圖握住一根搶救的稻草,然而回應他的隻有無邊無際的朔風和船鳴。

他不曾瞑目,瞪大了眼珠,臂肘僵硬垂下,重重砸在濡濕的土坑,彌漫的黃沙肆意飛揚,將他褶皺的警服淺薄的覆蓋了一層。鄭長林犧牲在一場政權和陰謀的博弈裏,確切是他犧牲於自己的貪欲和愚鈍。

漩渦滔滔仍麵不改色的沈國安,他了無波瀾的臉孔有了一絲焦灼的皸裂,他看向雪白袖綰沾染了汙穢血跡的張世豪,“謀殺警員是十惡不赦的罪,你在我眼皮底下膽大妄為,你當神不知鬼不覺嗎。”

張世豪取出彈夾,拋入遙遠的江水裏,霎時被噬虐得消了蹤影,“沈書記玩笑了,我何來這魄力?眾目睽睽之下,視人命做兒戲。鄭總長在破獲一樁跨國跨省的販毒大案中壯烈殉職,他死得其所,遺憾是這艘本該警醒各界的潛艇,焚毀於一旦。團夥的首腦、骨幹成員也僥幸逃脫。”

他話音剛落,帳篷內湧出幾十名衣著整齊劃一的工人,他們握著稻草捆綁的火把,熊熊火焰在江岸迅猛燃燒,領隊的阿炳一聲令下,他們紛紛扔出,火聚攏一處,相距半米之差,星星之火燎原,蒸騰雄偉的熱浪,映紅半個海港。

與此同時,燈火通明的北碼頭亮如白晝,蟄伏在夜色中模糊的船漸漸浮出水麵,我瞠目結舌發覺,有兩艘一模一樣,一條鐵鏈拴住船頭和貨艙,大火包圍推搡,船隻也搖搖晃晃。

張世豪鬆了鬆頸扣,露出健碩白皙的胸膛,他單手撐在腰胯,唇角勾著囂張狂妄的佞笑,“販毒潛艇製作了兩艘,一艘是D001,一艘是A001,沈書記圈進關押我十日,假冒的A001停泊港澳碼頭,欺騙了所有條子。而D001,折返雲南西雙版納,在中緬邊境交易完畢第二批貨量一點五噸的可卡因。如今承蒙沈書記庇護,我出師告捷,在澳門賺足了招兵買馬的本錢。”

沈國安冷笑,“好一招李代桃僵,瞞天過海。”

他眺望化作灰燼的兩艘潛艇,目之所及是直插雲霄的濃濃黑煙,“價值數億的武器,你也舍得。”

“世間難兩全。再多的錢財無福消受,不是給沈書記做嫁衣嗎?你覬覦我的,豈止僅是程霖。”

沈國安恍然頓悟,他轉身逼近關彥庭,“你們聯合槍殺知曉底細的鄭長林,拖我下水做目擊者,以此要挾我。關參謀長,你是黨政之光,是東北呼聲最高、頗受愛戴的軍官,你演了一手好戲,你竟與十惡不赦的通緝犯張世豪同流合汙。”

關彥庭接過張猛遞來的絲絨手套,他慢條斯理罩進手指,這是他故意彰顯的不染血腥,置之度外的清廉假象,“沈書記。正邪勢不兩立,您言重了。我關彥庭恪守軍規,哪條道也不與之為伍。”

他掃了一眼柵門肅穆莊嚴的警衛,“沈書記澳門受屈,我來得不算遲,截獲了倉庫殘餘的五百斤毒品,以及罪惡昭著的販毒潛艇,我為保全東北河北省委省廳的顏麵,免同僚瀆職的責罰,焚燒了潛艇,留一截艙尾作證據,橫跨中緬泰越四國、牽連雲南、廣東、福建、香港、澳門五省的潛艇販毒大案,告一段落。澳門警署總長鄭長林,與四大幫派暗箱操作,內訌犧牲,給警署送消息。”

張猛立正敬軍禮,“是。”

我踉蹌匍匐在車門,是了。這一切原本就與他無關,他是鬱鬱不得誌埋沒在官官相護的汙水中落選副國級的參謀長,他不怨不恨,剛正不阿,在沈國安追剿張世豪無功而返,遭澳門的四大黑幫攻擊時,英勇截獲,舍生取義救他危難,他救的不單是沈國安,更是中央門麵,內地政權的神聖。沈國安百口莫辯,這兩樁功勞,他隻得記在關彥庭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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