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偷渡(1 / 3)

關彥庭凝望我良久,他料定了我不敢開槍,麵不改色說,“霖霖,把槍放下。”

我朝他逼近半寸,食指叩在開關,“答應我兩個條件。其一,撤兵。其二,力壓公安廳的追剿,能壓多久,你盡量。”

他一言不發。

牆壁的掛鍾在一分一秒流逝,我根本不曉得風月山莊演變到何種劍拔弩張的程度,留給我的時間微乎其微。

我聲嘶力竭怒吼著,“你曾說,你把青春和畢生心血獻給了部隊,你不甘一無所獲,也不滿屈居人下,你的宏圖壯誌沒達成,舍得把性命留在這裏嗎。關彥庭,我山窮水盡了,擺在我麵前的路,他非生即死,我踏入和你劃清界限的一刻,沒想空著手走!”

這聲嘶叫,驚動了走廊徘徊的張猛和警衛組長,他們再度破門而入,張猛衣領夾著對講機,閃爍著猩紅的光,他掌心攥住麥,“夫人!您三思。有些事做了,沒有回頭路。”

那名警衛組長也附和說,“關參謀長很快赴任京城,他如果受傷,中央一定會追究。”

我手腕重重一彈。

關彥庭一劑冷光射過去,張猛一腳踢在男人膝蓋,“胡言亂語,你消息比參謀長還靈通?你下得調任令嗎?”

壓抑緊迫的氣氛一觸即發,我紊亂的喘息在辦公室流竄,關彥庭清冷的視線定格在我麵孔,他初次流露出那樣的無奈和諷刺,“我的關太太,和我劃清界限,是嗎。”

我一手扶不住槍,又疊加了另一隻手,波瀾起伏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的翻滾著,“是你先趕盡殺絕。關彥庭,我苦苦哀求你放他一馬,沈國安亦阻止不了你飛黃騰達,成王敗寇,你贏了,你為什麼不罷休偏要他一座墓碑!”

他坦蕩而從容鎖定我,每個字猶如一枚針,紮進我的皮肉骨骼裏,“因為江山和美人,我都不想割讓。”

我瞳孔猛縮,他站起繞過桌角,一步一步,反進攻向我,我慌不擇路節節敗退,佝僂彎曲的脊骨頂在了臨窗佇立的書櫃,我退無可退。

“我記得對你講過。”他粗糙長滿老繭的指腹掠過我眉眼,停在豔麗如芍藥的朱砂痣,“我是人,不是神。我有七情六欲,我也會依賴和我朝夕相處,闖進我生活裏的第一個女人。你以為我隻貪圖功名利祿,不貪圖風月清歡嗎。”

他充滿陽剛氣息的灼熱溫度,火爐般籠罩了我,“關太太與我談合作,我輕而易舉應允,我這半生,官場真真假假,送我的風月不計其數。我明知你是也許是陷阱,我蒙蔽雙眼跳入,我不是沒有愛人之心。我從沒得到。”

關彥庭話音剛落,他毫無征兆的擒住我握槍的手,將黑漆漆的槍洞抵在他心髒,“張世豪窮途末路,誰也保不下。霖霖,隻要你肯,我可以帶你去北京,永遠不回。這些都會遺忘。”

勃朗寧從我指縫脫落,砸在鞋尖,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我抖如篩糠,唇色慘白捂著臉啜泣,“彥庭,是我的錯,你給我體麵的生活,給我尊嚴名分,這世上的男人,我沒有運氣遇到第二個你。我應該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可你知道嗎。我真的做不到。”

我淚眼朦朧抬頭,淚珠在他注視下,一滴滴,一串串,迅速氤氳整張臉頰,“我不是好女人,我愛慕虛榮,不清不白,如你所說,我也有心。對不住我的男人,很多。我對不住的男人,也很多。我想不通,我怎麼栽在張世豪身上了。栽得徹底又狼狽。”

我張大嘴失聲痛哭,像迷失在原始森林,四麵八方是濃霧,是一模一樣的狹路,我畏懼,畏懼到極端,滋生的勇氣,牢牢地推著我,我無法倒退,我隻能拚盡所有奔跑,剝開層層霧霾,我最想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危在旦夕的張世豪。

我哭得抽搐,“我掙紮過,千方百計跳出來,每次我終於抽離一點,他又給我當頭一棒,把我按回囚籠裏。我跳不出了,彥庭。”

我們立在屋簷傾斜的磚瓦投灑進的一縷光束裏,是傍晚七點鍾,黃昏沉沒,彎月初升,橙黃與乳白交相輝映,他是斑駁的,我是無助的。

他冗長的沉默,彎腰撿起那把槍,他問,“他給你的。”

我沙啞嗯。

他瞥向我的無名指,“我送你的戒指,你隻戴了一天。”

我蜷縮起拳頭。

他悶笑,笑聲是無盡無休的滄桑,“張猛。”

候在門板的張猛應了聲,關彥庭說,“撤兵。”

張猛錯愕不已,“參謀長!”

“按照我說的做。”

他仍不死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張世豪是猛虎,不是瘸了腿的鹿。”

關彥庭無動於衷。

張猛自知他主子二十一年戎馬生涯,說一不二,他的氣魄多重,他的固執多深,是難以扭轉的。

他無比失望,捏著對講機的一端,吩咐包圍山莊的陸兵撤退,他這一句沒講完,疾步跨出辦公室。

我恍若夢中,巴望著他。

“程霖。我不保證明日的戰況,我隻承諾今天。”

他重新坐回椅子,乏累至極,兩指交錯揉撚著鼻梁和太陽穴,“即便僅僅一日,放虎歸山,或者是我這輩子,最錯誤的抉擇。”

我抹掉眼淚,將勃朗寧縮回袖綰,“彥庭,三天。你放他三天,我會報答你。”

他的動作一滯,透過半彎的虎口,瞧了我幾秒,“就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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