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香餌市麵常見,有藥物作用的中藥鋪也可調製,至於注入了違禁原料的香餌,黑市與酒吧稀鬆見慣。
我落座拾起陶瓷小杯,倒清水涮洗,“藏紅花混合麝香的香餌,你曉得來源嗎。”
他一愣,“關太太的意思?”
我不耐煩斟茶水,“廢話什麼,問你便答。”
他思量許久,“香餌怕潮,藏紅花與麝香,是傳統的藥用材料,劑量不高是允許的。但如果歸為違禁一類,劑量超標,多數用在不法途徑,海關臨檢是通行不了的。涉黑的大人物走貨另算,白道正兒八經的路子,絕對不存在漏網之魚,比排毒查得嚴格,畢竟藥物混入醫院,海關吃不起官司。”
我意味深長哦,“你是指,國內的黑作坊製造兜售?”
“是。”
海關過不了,進出省邊境也是麻煩,80年代初至今,東北是內地最大的涉黑毒瘤,什麼壞玩意兒搞不了,十拿九穩是黑龍江的黑市流泄的。
這種香餌,沈國安差使下屬購買,絕辦不到鴉雀無聲,確切說,兜售方勢必一清二楚買主是誰,用予誰,那麼我體內種植的毒素,張世豪與祖宗,必有一方是罪魁禍首。
“哪幾處買?”
經理說大場子熟人輸出,小商販流竄作案,實在定位不了具體的根據地。
我向經理打探市井秘聞的工夫,餘光瞥見一抹人影,在門外走廊晃動,似是故意吸引我注意,我咳嗽了聲,算作暗號,將茶杯重重撂下,沒好氣皺鼻子,“口味太清淡了,換一壺金駿眉。”
“夫人們嫌金駿眉滋味烈苦,最不愛這茶了。關太太倒是口味獨特。”
經理拎著茶壺風風火火跑後院重沏,阮穎帶著齊琪一前一後進入廂房,她們藏匿在西南方牆壁懸掛的一副仕女圖前,敞開的三折屏風夾角,經理換了新茶返回,畢恭畢敬放在白玉托盤,我讓他退下,他彎腰合住門,阮穎透過屏風喚了聲程小姐。
我若無其事摘掉耳環,擱在掌心裏,蔥油油的頂級綠翡翠,珠寶行幾乎絕種了,普通女人得此饋贈,一定是喜不自勝,哪有心思挖掘搜尋,耳環隱藏的奧妙之處。
張世豪送我的翡翠,是劈開過的,石頭後天合成,裂紋裏扣著一枚乳白色的小米粒的針孔竊聽器,不仔細瞧,當真識不破。
我冷笑,丟在一隻空杯裏,傾斜茶壺,滾燙的熱茶源源不斷澆在耳環,頃刻壞得徹底。
我睥睨著咕咚咕咚的白沫氣泡,“怎樣。”
“三太太流產了。”
意料之中的事,十倍的強度怎會保得住,沈國安恨毒了我,重賞之下必現勇夫,仇恨之下人有失足,關彥庭死磕他,他邁錯一步,皆是自討苦吃。作為一枚餌,我物盡其用,我的丈夫需要什麼漏洞,我供給他就是。
“沈國安的書房,你覓出玄機了嗎?”
齊琪靜默好半晌,“我那晚哄睡他,的確溜進去看了,阮小姐教過我,有哪些側重排查,牆壁書桌地毯壁畫,都沒問題。但他的書架挪不動。”
我飲茶的動作一滯,“書架?”
她點頭,“正東方的書架。堆砌著古典名著。”
省一把手,誰不是滿腹詩書,政治文學翻得爛了,名著閑置,蒙一層灰塵,既掩人耳目,又不顯突兀,正大光明的擺著,也不會有人關注懷疑。
我嗤笑,“書房的結構,三天之內,你徹查得半點不漏,複述給阮穎,她畫一份圖紙交給我。”
齊琪說我明白。
我從長裙的袋裏摸出一枚成色極佳的鋥亮的黃寶石,“這是我和鄒秘書長的夫人結伴逛街時挑選的,我鑲了胸針,她認得。鄒秘書長處事格外圓滑,我看得出他與彥庭合作未必真誠實意,良禽擇木而棲,他想保官職,必須攀附參天大樹,他也是走投無路了,早晚萌生不臣之心。鄒家夫婦對我智鬥權貴很是欽佩,一旦三國之爭戰鼓擂響,鄒秘書長必定置之度外,以求站錯隊伍,偷雞不成蝕把米受了牽連。他會與夫人轉投我,你提前滲透鄒太太,神不知鬼不覺的,旁敲側擊暗示他,我這艘船,開門納客了。切莫被沈國安和三太太察覺,我留一條後路,山窮水盡那日,我用得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