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白梅落滿頭,也算是白首(2 / 3)

他說罷率先離席,直奔二樓,關彥庭露出無奈之色,“譚老的脾氣,還似掌權時那般火爆。記得他臨退二線那幾年,我是處處惹禍,幸虧譚老教導嚴格,否則不知闖出諸多名堂。”

前半句是他在旁敲側擊,譚令武已然失去大權,他不過一個退下的司令而已,不符合身份的東西,盡量不要過問,後半句不過是拉回而已,省得譚夫人顏麵下不來台,譚夫人當然聽得懂,她幾分尷尬笑了笑,“他這人,一向是這樣的,你隨意聽聽。”

關彥庭似笑非笑反扣了茶盞,“總要讓他罵了舒服,是我後輩的孝心。”

他道了句失陪,站起跟了上去。

書房的門兩聲悶響後,一切歸為寂靜。

我如同不相識那般,自娛自樂把玩花枝,完全不把譚夫人放在眼裏,她躊躇片刻,試探喚了聲程小姐。

我這才抬眸看向她,“譚夫人請講。”

她往我這邊坐近兩寸,親昵拍了拍我手背,“你不要誤會,老譚絕無惡意,你是怎樣的人,我們並不了解,彥庭熬到今天不容易,一丁點灰塵,都可能讓他前功盡棄,老譚是一步步看他從無到有,情分使然。”

我十分大度拎起茶壺,為她蓄滿,她也配合遞上杯子,遠遠看去,說不出的和諧美妙,“好壞我是分得清的,譚夫人與其顧慮我多心,不如勸勸譚司令,既是憐惜彥庭半生心血,政治旋渦裏一枚棋子落錯,賠付的代價遠勝過區區女子,我雖過往不光彩,也隻是為謀生計,譚司令逼迫彥庭所為隻之事,葬送的乃是畢生清名。您說對嗎?”

譚夫人啞口無言,她捧著燙手的熱茶,一時找不到說辭搪塞,“我有一點不明白,程小姐與彥庭,按說是兩條路上的人,官僚之間微妙,仔細想想,何來真心實意呢?更談不上來往於女人,沈檢察長也一貫眼高於頂,他的女人,誰索取都是一種麻煩。彥庭這一回的選擇,實在不像他行事風格。”

“哦?”我聽出她在探口風,關彥庭選擇我,在世人眼中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在拿苦苦維持半生的威嚴與清高做賭注,他若混亂到這份兒上,也撐不到現在,很明顯他的目的在層層包裹下,是不為人知的。

我故作迷糊,晃動著茶杯內殘餘的溫水,“譚夫人言下之意?”

她剛想解釋,二樓忽然傳來劇烈的破碎響,非常尖銳沉重,震得天花板吊燈也晃了三晃,我們一霎間屏息靜氣向上張望,書房門緊閉,裏麵的風平浪靜何嚐不是暴風雨前最後的祥和。

譚夫人神色凝重,瞬間沒了刨根問底的心思,我也順勢再未開口。

譚令武夫婦在別墅待了兩三個時辰,他們離開時,夕陽徹底沉落,霧蒙蒙的初夜籠罩著這座不甘寂寞的城市。

餐桌的食物一口未動,兩隻酒杯東倒西歪,酒水滴滴答答流淌過桌角,在木椅上氤氳開來,我吩咐保姆熱一鍋湯,放在爐上保溫,等我招呼她再送上來。

我進入書房時,關彥庭剛洗過澡,他穿著藏藍色的睡袍立在窗前背對我,麵朝街巷閃耀的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的光投射在他眼底,那樣多的顏色,那樣絢麗的光芒,卻怎麼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知道他是鴻鵠,是雄鷹,是草原無法馴服的野狼,他所有的溫文爾雅,低調清廉,都為了鑄造更好的鎧甲,上陣殺敵,直衝雲霄。

米蘭曾說,愛情的模樣,是你所愛男人的模樣。

張世豪給我亡命天涯的熱烈,祖宗給我刻骨銘心的愛恨,關彥庭給予我的,便是如此刻的夜晚,無數盞燈火,有一盞為我而亮,也隻為我而亮。

他大約透過玻璃發現了我身影,他合攏窗子,隔絕了外麵灌入的雨夾雪的寒風。

“程小姐是真心想嫁給我嗎。”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我靠近的腳步倉促停滯。

看來,譚令武給他下了死通牒,這段我們皆獲益良多的關係,結合之路終究是顛沛坎坷的,何來順遂呢?關彥庭的身份是最大的保護傘,無堅不摧,百毒不侵,但也是最脆弱的,他三十八年的光明磊落,致使他的軟肋,他的命脈,他的咽喉,要麼從未扼住,一旦扼住,在掌控之中,萬事無憂,一旦超脫掌控,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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