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愛(1 / 3)

鋒利的子彈擦著我耳畔倏而飛過,射穿了不遠處的牆壁,鑿出指甲蓋大小的黑洞,一縷青煙潰散,我驚得近乎窒息。

陳莊無比錯愕衝上前,試圖奪下張世豪仍舉著的短槍,“豪哥,咱動不了她,她跟了關彥庭,這個節骨眼,息事寧人吧。”

陳莊豈是在幫忙,她在煽風點火,激怒張世豪對我拔槍的原由就是我臨陣倒戈,她哪壺不開提哪壺,根本是火上澆油。

一發子彈過後,風平浪靜。

我摸耳朵,沒有血,他故意射偏了。

他下不了手,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男人,在麵對我時全部動了惻隱之心。

我莫名好笑,張世豪啊張世豪,心狠手辣如他,也不能免受七情六欲的苦楚。

情字當頭,啼笑皆非。

“張老板,這一槍不開,便沒機會了。”

潺潺流水滌蕩過蕭瑟的初月,他一半涼澀,一半抵啞,“我張世豪,活了三十四年,背叛我的人,不論男女,不問初衷,殺無赦。程霖,你是第一個,安然無恙活著離開。”

我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鬆,鬆了又緊,反複了無數次,我不知為什麼,酸痛至極的眼眶擠不出淚,蒸發為飄渺的大霧,泛濫在空氣中,我低低發笑,“你從未承諾我任何。”

他毫不遲疑說,“我給不起。”

他停頓幾秒,“如果我給得起,我們不會是現在這一刻的結果。”

烈烈北風呼嘯席卷,他不畏寒,我卻凍得鐵青,“你利用過我嗎。”

“有。”

“你是否有過一時片刻的念頭,拿我做籌碼,交換一樣東西,哪怕一秒鍾。”

他斬釘截鐵,“有。”

眼淚瘋狂湧出眼角,一滴滴砸落磚石,啞了聲息。

“你愛過我嗎。”

“愛過。”

“跳出利益之外。”

“愛。”

“有幾分。”

“比你想象中多。”

“那你會娶我嗎。”

“不會。”

我仰麵抹了一把淚水,頭也不回前行,卻一步比一步虛弱,一步比一步無力,我想起這麼多年,我在這條路上所有的壯誌滿懷,所有的貪婪無度,我愛著世間的榮華利祿,愛著世人的阿諛奉承,愛著高高在上的尊貴感,愛著不平凡的生活。

圈子裏姐妹兒說,程霖得到了太多,她越是不知足,越是什麼也握不住。

我的確在不斷錯失,但我沒有失算。

喬栗,潘曉白,黎曉薇,魯曼,那樣多的女人,她們擁有和我類似的身份,她們曾一度勝過我的恩寵,最終湮滅在時光的長河裏,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光鮮的皮囊絕不是憑運氣從天而降,每一棵豔麗光彩的羽毛,都需要泯滅良知,臥薪嚐膽的吃苦賣命才能掠奪到手。

在紅塵裏摸爬滾打的心髒,早已烏黑徹底。

張世豪的聲音被我隔絕在那扇門內,我掩麵啜泣,壓抑著喉嚨裏歇斯底裏的爆發,我分不清過了過久,逐漸體力不支,我招呼保姆打一通電話給某個人,念了號碼,讓她轉達對方,到這一處接我。

保姆哭喪著臉欲言又止,她深知勸不住,我和張世豪鬧到這般田地,哪是輕易緩和的。

我抱膝坐在牆角發呆,約摸半個鍾,保姆告訴我來了。

“程小姐,您臥房內的用品,我還沒收拾,想著您早晚回,總不會一直和張老板僵著。”

我說不必麻煩,用不上了。

她攙扶我一級級邁樓梯,起先默不作聲,到大門時,她忍不住問我為什麼要走,和張老板好好過日子不行嗎?名分那麼重要嗎。

樹葉的罅隙遮了月色,萬籟俱寂,“你活在平民百姓的世界裏,你當然不明白權貴與妓子的為難。日子是說過就能過下去的嗎。”

我平靜揮手,晃晃悠悠顛簸出庭院,徑直走向等候我的吉普車,張猛跨下駕駛位,他發現我全身狼狽濕透,一時愣住,夜風搖晃得鬆樹颯颯作響,積雪冰霜如數墜落,打在肩頭和胸口,涼徹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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