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生摟緊了她的纖腰,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
武媚娘一直以來在他心裏的形象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
無欲無求,無爭無詬,像古墓裏睡在一根繩子上的小龍女似的不沾一絲凡塵。
卻沒想到原來她也是人間的女子,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她會吃醋,會嫉妒,會情不自禁的拿自己與另一個她比較,會在意心愛的人眼裏她和她孰輕孰重,甚至極度想做一些能證明自己比她強的事情……
羅雲生隱隱有些驚喜,像親眼看到一位隻吸日精月華的女神從天上落到人間,然後……二話不說端起一碗油潑麵吃得呼嚕嘩啦,不時還擦一把鼻涕,剔一下牙,非常的接地氣。
不知不覺,大家都變了,也更近了。
像個普通女人,這樣挺好的,此刻羅雲生心裏的武媚娘,不再像個雲端的仙子,喜愛卻無法追逐,她已落下凡塵,與他執手凝視。
“你並不可笑,真的,你做的一切令我很感動,別不信,不管怎樣的結果,你的心意我已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承領了……”
羅雲生的聲音有些低沉:“這幾年,你已為我做過太多,我心裏一直內疚著一件事,內疚著無法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名分,害你隻能打著出家的幌子,不尷不尬不清不楚地與我糾纏這些年,這是我心中永遠無法抹除的心結。”
武媚娘搖頭:“我不需要名分。”
羅雲生笑道:“莫騙我,沒有女人不想要名分的,你是驕傲的武媚娘,想必更無法接受無名無分與一個已婚男子癡纏不休的事實。”
武媚娘垂頭,輕聲道:“剛出家那會兒,我……確實有過一點點不平,真的,隻有一點點……”
武媚娘紅著臉,伸出小拇指比劃了一下,然後自己也有些羞澀,又垂下頭,輕聲道:“後來,整日在道觀中修行向道,漸漸的,當初那一點點不平的小心思也淡了。
那時每日誦經,心裏想的隻是你,所有的不平已化作滿腹的相思,想你在吐穀渾過得好不好,是否安然無恙,是否衣暖食飽,是否……像我想你一樣,你的心裏也想著我……”
“恩師,我已全然放下,你雖然沒能娶我,可上天待你不薄,你終究娶了一位能配得上你的夫人。
而我,也感激上蒼賜我的再造之恩,讓我能夠像現在這樣與你時常相見,與你長相廝守,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一直到老,一直到我們死了,你的後人把你埋在羅家的祖墳裏,而我,進不了你家的祖墳,卻也能埋在離你不遠的地方,像我們活著時一樣,彼此遠遠凝望,直至下一個輪回。”
“如今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能癡纏一生了,能有今日的美滿,已是上蒼賜予的莫大造化,相比我們一生的緣分,名分這種東西,哪裏還有半絲入得我眼?”
武媚娘的語聲很輕,很慢,像睡著時的夢囈,半闔著眼,緩緩說出這一番肺腑之言。
羅雲生動容不已,一時竟不知回答,刹那間心頭湧起了無數愛恨,無數感動和愧疚,還有無數欠她的相思。
“我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過下去,下一世不敢期許,這一世,我們不負此生。”
武媚娘使勁點頭,含淚綻開了笑顏。
溫存不知多久,武媚娘不知為何忽然又低聲哭了起來。
羅雲生歎了口氣:“你很擅長在剛熬好的心靈雞湯裏下砒霜啊……又怎麼了?”
武媚娘愧疚地泣道:“我隻是,隻是想到了齊王,他……他好冤枉,我對不起他!難怪我抽完他之後,他帶領侍衛一路哭回了長安……報仇都找錯了人,齊王受此莫大的冤屈,真正的凶手卻仍然逍遙法外,嗚嗚嗚……”
羅雲生歎氣,他很想告訴武媚娘,其實齊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很早以前就想抽他了……
隻是見武媚娘哭得傷心,羅雲生一時倒也不便開口,隻好撫著她烏黑的長發,歎道:“不如這樣,你懷裏揣把刀子去越王府拜會越王殿下,見著他後二話不說一刀把他捅死,不但凶手伏法,齊王沉冤得雪,你聖人說不定還會龍顏大悅,將你賞賜給我……”
武媚娘哭聲立止,睜大水汪汪的杏眼瞪著他:“去你的!真當我傻嗎?再說……我把越王捅死了,聖人為何會誇我?”
“直覺吧,以己及人,將心比心,反正我若生了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壞兒子,也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的,聖人的心思想必亦如是。”
越王府門前殺人的事情算是被暫時壓下了,所謂的“壓下”,也隻是對長安城的百姓和低級官吏而言,這樁凶案公然發生在越王府大門前,卻是瞞不住長安城的權貴。
權貴圈子驚疑不定,私下裏議論紛紛,眼看這件事馬上要被散播出去時,李世民的一道聖旨很快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或者說,這道聖旨令越王府凶案愈發撲朔迷離,諱莫如深起來。
聖旨很簡單,隻說了兩件事,一是給太子的儀仗加雙馬,增加榮耀和顯赫,二是太子勤學之後,於弘文館講學。
一道平常的聖旨,落在有心人特別是混跡朝堂多年一個個比猴都精的大臣們眼裏,卻非常不尋常了。
麵麵相覷間,大臣們眼裏傳遞著同樣的驚疑之色。
這是要變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