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生點頭:“好,也把丈母接來,請老人家在府裏住些日子,好教你與母親團圓,順便也讓我這女婿盡一盡孝心……”
玉兒眼眶一紅,忘情地摟住了他,道:“妾身能嫁給夫君,娘家的左鄰右舍都羨慕呢,說妾身今生命好,得了菩薩福報……”
羅雲生撫摸著她的發絲,寵溺地道:“……不錯,能嫁給我,夫人確實是命好,定是在菩薩麵前磕了十輩子的響頭,才求得今生能嫁與我為妻,夫人……你頭疼嗎?”
玉兒:“………”
感受著腰間傳來清晰的疼痛,羅雲生咧了咧嘴。
沒辦法,天生自帶嘴賤屬性,總有一種把心靈雞湯熬成涮鍋水的本事,很神奇。
“對了,小舅子為何突然對炒茶有興趣了?慕容家當初不是在藍田縣做綢緞買賣的嗎?若做炒茶生意,你家的綢緞鋪怎麼辦?還能分心兼顧嗎?”
玉兒歎了口氣,滿麵愁容道:“藍田縣的綢緞鋪,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弟已打算將店鋪賣掉……”
羅雲生大奇:“我記得小舅子做買賣很厲害的啊,尋到他之前,我聽趙司戶說,藍田縣慕容家是有名的殷實商賈之家,買賣做得不小,如今怎會一日不如一日了?”
玉兒歎道:“說來也怪妾身,當初從吐穀渾回到長安後,妾身與夫君……情意愈濃。
我弟知道後很欣慰,後來妾身告誡他們,我嫁了侯府,往後妾身的娘家說話行事更須謹慎,莫落人話柄,更不能打著羅家的幌子行商賈之事。
畢竟羅家已是豪門大戶,真正的權貴人家對商賈之事都是很忌諱的,若慕容家打著羅家的幌子,等於壞了羅家的清白名聲,對夫君和羅家都不是好事。更何況,夫君年紀輕輕便封侯,長安城暗地裏眼紅嫉妒者不知凡幾,稍有口實授於人,對夫君和咱們羅家來說便是一樁麻煩……”
“我弟和母親都是識大體的人,妾身能嫁進侯府,家裏臉上也生光彩,所以妾身的話他們依言照辦,正因為此,我弟在藍田縣做買賣便被束縛了手腳,該張揚時不敢張揚,該打點時不便打點,該逢迎時往往顧忌羅家的麵子而不敢弱了風骨,該硬氣時又怕別人說仗了羅家的勢……”
羅雲生愕然,接著苦笑不已。
商人是最善靈變取巧之人,逢迎拍馬,裝腔作勢,見風使舵等等,這些都是商人應該具有的最基本的素質,因為羅家的原因,小舅子把生意做成這樣,到現在還沒破產,說明小舅子也在菩薩麵前磕了十輩子的響頭……
得到權勢者都是聰明人,他們明白權勢這東西的利害,有利也有害,如同雙刃劍,權勢可傷人,亦可傷己,越往高處走越驚險。
從古至今朝堂裏最危險的人是誰?不是皇帝,也不是下級官吏,恰好是那種處於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位置的人,這個人往往是最危險的。
往上看去,隻有一個皇帝,皇帝正盯著他,往下看去,全是一張張逢迎的笑臉,然而笑臉多燦爛,背地裏便有多眼紅,這個意境,差不多算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一不小心栽下去便是萬劫不複。
得權者都聰明,不聰明的往往是得權者周圍的人,比如外戚。
有的外戚比權貴本身更張狂,魚肉鄉裏,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這種人本身並無權力,連個官銜都沒有,可他們就是如此囂張跋扈,因為他們懂得攀附,用女人的關係將自己與得勸者牢牢拴在一起,於是權貴的權力很自然便轉化為他們自己的權力,天經地義理直氣壯。
從這一點來說,羅雲生的小舅子算是做得非常不錯了,不僅沒有橫行鄉裏,欺壓百姓,反而比以前過得更委屈,為的就是怕壞了羅家的名聲。
羅雲生聽玉兒說完後久久沉默不語。
小舅子是聰明人啊!
這才是真正的大聰明,大智慧,盡管知道姐夫如今在長安城不大不小算是一號人物,年紀輕輕已被封為縣侯,進宮麵聖跟吃飯一般平常,未來的前程實在不可限量。
可小舅子卻很明白姐夫的權力來之不易,若借著姐夫的名頭四處招搖橫行,或許可以張狂一時,但絕對長久不了,自己做的惡事壞事,別人隻會算到姐夫頭上,久而久之,姐夫被牽累到垮下了,萬事皆休。
羅雲生很慶幸自己有這麼一位好小舅子。
“夫人,說真的,我現在真想跟小舅子義結金蘭了……”羅雲生笑歎道。
“還說!”玉兒捶了他一記,朝他使勁翻白眼:“夫君若真覺得與我弟投契,莫如先休了妾身,再與我弟論交。”
“那還是算了,夫人比較重要。”羅雲生忍痛放棄這個想法。
“既然夫君答應慕容家參與茶葉買賣,妾身便叫人請弟過來商議一下章程,兩家雖是親家,但還是先立規矩比較好,將來萬一買賣有了爭執,也好拿個說法,分出個是非,夫君覺得呢?”
“好,就依夫人,買賣是買賣,終歸要大家都公平才好。”
小舅子來得很快,第二天下午便從藍田縣出發,坐著牛車晃晃悠悠到了羅家莊羅家。
這是小舅子第一次登門,大唐禮儀對小舅子不算太客氣,畢竟是個男尊女卑的現實時代,作為姐夫親自迎出大門便很合規矩,一點也不算慢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