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得了辯機的消息後,火急火燎地派出人手,查證辯機提供的消息的可靠性。
這幾年武大郎做事愈發精明強幹了,也成熟多了,換了幾年前的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肯定找羅雲生,消息的真假自由羅雲生判斷,他就不管了。
可是如今,武大郎做事主動多了,在得到消息後並未馬上去羅家莊,而是先小心求證,證實消息的真假後再告訴羅雲生。
畢竟也是混過多年江湖的人了,除了羅雲生,武大郎對誰都保留著一份戒心和懷疑,特別是對辯機,看他對越王那你儂我儂的樣兒,武大郎就打心眼裏懷疑。
相比武大郎和長安城閑漢們一片人仰馬翻似的忙碌,羅雲生卻在羅家莊悠閑得不像話。
人生的樂趣在於……吃和睡。
至少對羅雲生而言,這是他活著的意義。
不竭盡全力的吃和睡,哪裏有力氣思考人生的意義呢?
關中入冬後的第一場雪停了,大地銀妝素裹,庭院內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田管家正組織府裏的下人們打掃。
五十來歲年紀了,田管家的精神卻很不錯,裹著厚厚的羊皮襖子,把自己略肥的身軀遮得嚴嚴實實,臉上紅光滿麵。
也不知是不是剛在閬房裏偷偷啜了幾口酒,頤指氣使的大嗓門整個宅子都聽得到,不時還飛起一腿,將某個偷懶的下人踹得一趔趄,身手非常矯健。
羅雲生半躺在正堂內,身旁煤爐子。
從房梁垂下一根鐵鏈,頂端帶了一個鐵鉤,鉤子上吊著一壺水,恰好對著爐火,燒了一會兒,壺裏的水發出咕嚕聲,水已沸騰。
火烤得很舒服,羅雲生動也不想動,尚書省應了大半月差事,昨晚房玄齡派人來傳了話,近日長安大雪封路,出行多有不便,都事羅雲生可不上差。
所以羅雲生大清早起來,吃了兩個饃和一碗胡辣湯後,便坐在正堂烤火,順便欣賞庭院裏的雪景,哪怕下人們掃雪掃得滿院子雪花飛揚,羅雲生也麵帶微笑,甘之如飴地看著。
人這一生不必走得太匆忙,腳步不妨慢一些,慢到能確定自己在往前走,同時又沒有錯過道理兩旁的風景,這個節奏,才是最適合自己的節奏。
春風之煦暖,夏花之絢爛,秋葉之靜美,冬雪之紛揚……
看,每一年,每一季,每一天,天地間有多少美麗的風景,靜靜地等著你來欣賞,所以,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那麼忙碌呢?停下來,看一看,將美景深深印在腦海裏,再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慢慢吞吞的繼續上路,對得起風景,也對得起自己。
悠閑懶散是性格決定的,羅雲生本可以擁有更多,可他不願擁有太多。
擁有的東西多了,人就變得忙碌了,這些美麗的風景,美麗的人,他還會為它們或他們駐足停留嗎?匆匆忙忙一生走到盡頭,臨死前問問自己,這輩子你見過什麼,做過什麼,回答自己的隻有一個字,“忙”,多麼悲哀。
蜂窩煤燒得通紅,羅雲生圍著一身狐裘,坐在火爐邊,沒過多久就嗬欠陣陣。
雪景欣賞完了,主要是庭院裏的下人們把雪掃完了,羅雲生發現已沒有什麼風景可看,然後,他便感到有點無聊。
從懷裏掏出小銅鏡,羅雲生繼續欣賞。
人生就是這樣,一處風景看完,總有另一個風景等著自己,實在沒風景可看,掏出鏡子欣賞自己也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
羅雲生癡癡盯著鏡中的自己,從眉眼,到唇鼻,左側臉看完再換右側臉,尋找自己最俊的角度,以及最醜的角度,或者湊近鏡子,下手狠辣地擠一兩個黑頭,讓自己的臉完美無瑕疵……
簡單照個鏡子,有這麼多事情忙,羅雲生哪裏有空去想國家大事?
身後傳來輕悄的腳步聲,隻聞那微弱的淡香便知是玉兒。
“夫君今日不用應差,要不要妾身給您弄點酒菜,夫君也好賞雪……嗯,作詩?”
羅雲生翻了翻白眼:“大清早的喝酒,我嫌自己死得不夠痛快了是吧?還作詩……誰規定賞雪非要作詩?文盲看見下雪豈不愁死?”
玉兒在他身後輕笑:“夫君不一樣呀,您是大唐有名的才子,長安城到整個關中,您在士子們心中可是威名赫赫,聽田管家說,如今長安的士子們都在抱怨,為何久不見夫君的新作了,不少人為之扼腕呢……”
羅雲生哼哼:“不給錢想聽我作詩?做夢!”
玉兒呆了一下,接著惱羞成怒地捶了他一記:“夫君說甚渾話,作詩是清清白白的學問,長安城不知多少士子對夫君推崇備至,偏隻夫君糟踐自己的學問!”
羅雲生歎道:“夫人,說真話,咱們羅家當初窮得叮當響,就是靠我賣詩才揚名,發家致富的啊,這學問哪裏清白了?”
玉兒恨恨剜了他一眼,道:“是夫君不清白!學問是無辜的。”
指了指外麵的皚皚白雪,玉兒氣道:“妾身不管,今夫君既然賞雪,就必須作一首賞雪的好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