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這些虛禮可就沒意思了,羅夫人故意疏離我麼?”武媚娘笑容愈盛,語氣帶了幾分嗔意。
玉兒也笑了:“能與公主殿下做近鄰,是羅家的福分。”
二女相視一笑,然後武媚娘與玉兒手牽著手,一同進了門,親熱得像倆姐妹似的。
偏殿落座,武媚娘親自給玉兒沏了一壺茶,沸水衝入精致的新瓷茶壺裏,滿殿飄蕩著誘人的香氣。
玉兒眨眨眼,笑道:“這茶……倒是挺熟悉的,莫非是我家夫君所製的炒茶?”
武媚娘點點頭,道:“不錯,正是羅縣侯所製,入冬前新製了一批,給我捎了幾斤。”
玉兒道:“夫君是個有本事的人,無論治國安邦還是詩詞小道,所言所行皆淩於世人之上,唯獨這炒茶……”
玉兒笑了笑,歎道:“這炒茶卻教夫君狠狠碰了回釘子,製出來後似乎不被世人所喜,僅僅程伯伯喝了,還闖出個大禍來,公主殿下似乎對此茶頗為喜愛,不知何故?”
武媚娘抬袖掩唇,輕笑道:“羅縣侯所製的茶其實味道挺不錯的,隻是他衝泡的方法不對,頭幾次見他飲此茶,往往一大把茶葉扔進去,衝泡出來自然又苦又澀,並無半點回味,我的口味素來清淡,前些日試著隻取一小撮,沸水衝泡過後滿室清香,飲後唇齒留香,回味無窮,這才發覺此茶是件風雅妙物,委實妙不可言,羅夫人若不信,不妨試試如何?”
玉兒笑道:“倒教公主殿下見笑了,此物之妙,卻連我也不甚了了,這便試試。”
武媚娘於是執壺給玉兒倒了杯茶,單手端至玉兒麵前,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單手端杯的動作忽然一滯,接著變成了雙手捧至玉兒麵前。
玉兒微驚,急忙起身,恭敬地接過茶杯。
二女的目光在空氣中相碰,各自閃爍意味深長的光芒。
簡單的一個遞杯的動作,裏麵似乎表達了很多意思,一切盡在不言中。
玉兒的紅唇湊近杯沿,小心地啜了一口,臉上那一絲不甚自然的表情被白霧嫋繞的茶杯遮掩,放下茶杯時,她的表情已恢複如常。
“果真味道不一樣了呢,確是風雅妙物,此物雖是我家夫君所製,隻怕連他都不知其中究竟,無端浪費了那麼多茶葉,倒做了回牛嚼牡丹的俗人……”
玉兒這話倒非違心之語,確是真心實意,而且越說眼睛越亮:“今年夫君被陛下欽賜了許多良田,還有兩座山頭,正愁不知該種點什麼,日後可命莊戶在山上種植茶樹,每年有所產出,夫君再將茶葉炒製,此物或可推行長安甚至關中,家裏也多了一個進項……”
越說越興奮,玉兒忽見武媚娘含笑靜靜地看著她,於是話音一滯,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在殿下麵前說起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商賈之事,誥婦失禮了。”玉兒紅著臉賠罪。
武媚娘搖搖頭,忽然噗嗤一笑:“羅夫人賠禮賠得毫無道理,你夫君愛財如命,這事全長安都知道的。”
玉兒俏臉愈發通紅,隻覺麵上無光,轉念一想,眼前這位公主殿下也不算外人,她與自家夫君的關係天下皆知,這話便當是自家人關上房門,私下議論自家人而已,想到這裏,玉兒頓時釋然,於是也噗嗤笑出了聲。
“夫君他……真不知怎生想法,明明一身本事,卻對銀錢俗物分外計較,家裏的庫房夫君每天都要進去清點一遍,常見夫君在庫房摟著一堆銀餅傻嗬嗬樂不可支的模樣,真叫人哭笑不得……”
說完二女互視一眼,接著不顧儀態地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之前的些許隔閡竟莫名其妙消逝無蹤,待到笑聲停下,二女再次互視,這次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親密之意。
相比上次二女中秋在曲江園的見麵,這一次玉兒作為羅家正室大婦主動登門,意義更重大,不誇張的說,玉兒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破冰之行。
她與她,此生唯一的交集,唯一的紐帶,隻有羅雲生。
二女笑了一陣,殿內忽然陷入一片寂靜。
武媚娘不知玉兒今日登門的來意,可她很清楚,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玉兒不會無緣無故登門來看她,終歸要說到正事上的。
“上次有惡賊入羅家莊行刺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如今可無恙?”武媚娘試探著問道。
玉兒歎了口氣,俏臉浮上黯然之色:“幸得家中忠義部曲拚死相護,老夫人無礙。”
武媚娘接著問道:“幕後真凶可查出來了?”
玉兒抿唇沉默半晌,武媚娘見狀不由心中疑惑,於是重複問了一句,玉兒這才低聲道:“我隻是婦道人家,不知夫君這些日發動了多少人脈,昨日長安城傳來消息,據說幕後真凶……是齊王。”
玉兒話剛出口,武媚娘猛地坐直了身子。
“齊王?齊王李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