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不丟人已沒關係了,今日房遺愛來羅家就是為了丟人的,不僅為了會昌寺一事賠禮,同時他也清楚羅雲生與高陽的關係一直不錯,屬於無話不聊的朋友那種關係,房遺愛在羅雲生麵前坦誠一切,言外之意也希望羅雲生能夠從中調解,勸勸高陽懸崖勒馬。
羅雲生沒接房遺愛的話,畢竟是夫妻間的事,羅雲生插手進去不合適。
“房賢弟謀劃這一切,一環套一環,所圖者僅僅隻是揍那個圓測和尚一頓?”羅雲生露出笑容,目光直直地盯著他。
房遺愛臉色一變,神情頓時有些尷尬。
羅雲生悠悠地道:“我記得房賢弟剛才說過,今日是來賠禮的,而且在家誠心悔過了?”
房遺愛臉頰抽搐了一下,沉默半晌,終於長歎口氣,苦笑道:“羅兄生得一雙慧眼,房某在您麵前真是無所遁形。”
羅雲生笑著拱拱手:“願聞其詳。”
房遺愛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道:“其實,前日羅兄領人衝進會昌寺之前,房某已在寺內埋伏了刺客,事發之後,寺內一片混亂,若圓測不逃,則在寺內以大力震碎其內腑,外表不見傷痕,仵作驗傷也隻說是拳腳無眼誤殺,若圓測逃出寺外,則在僻靜無人處將其推下山崖,官府查問起來,也說是情急逃命失足落崖,此案便可了結。”
羅雲生目瞪口呆,這家夥平日溫溫吞吞的,看不出竟是個狠角色,手段毒辣得很。
房遺愛接著解釋道:“不論寺內還是寺外,圓測終難逃一死,雖說會牽累諸位兄弟,但好在死的隻是個年輕僧人,而且所謂法不責眾,陛下和諸位叔伯縱然大怒,責打一番便也交代過去了,最多大理寺蹲一些日子,而我,卻借此事除了一個心頭大患,使高陽公主回到正途,房家也不至於家門蒙羞,說來這樁事終是利大於弊的。”
“事實上,圓測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房賢弟為何放過他了?”羅雲生好奇問道。
房遺愛苦笑,抬手指了指羅雲生,老老實實地道:“因為這件事裏,出現了一個你,你是一個變數,前日羅兄當眾揍了我,我便知羅兄你已看穿了一切,圓測若死,羅兄必然第一個懷疑我,誤殺與謀殺是有區別的,若然事發,我爹縱是大唐宰相也救不得我,所以我不敢行此險棋,急忙暗中下令讓刺客停止刺殺。”
羅雲生點了點頭,雖是個坑隊友的貨,但至少不是蠢貨,基本的揣度時勢權衡利弊的能力還是有的,長安城的這些紈絝子弟,表麵看去一個個混帳愚蠢,隻知橫行霸道,可實際上一個比一個精明,他們的老爹不是開國名臣就是開國名將,他們生出來的兒子,再差能差到哪裏去?連房遺愛這種蔫軟不顯的家夥都能想出個借刀殺人的計謀,何況別人?
看著羅雲生平靜淡定的表情,房遺愛有些驚奇。
“羅兄……呃,你不生氣麼?”
“我氣什麼?”羅雲生不解地道。
“呃,我算計了你們啊,不應該生氣麼?”
“可你沒算計到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句話聽過沒?就是為你準備的,換句俗話來說,也叫‘偷雞不著反蝕把米’,嗯,這句話也是為你準備的。”
房遺愛的臉孔頓時充血漲紅,羅雲生沒生氣,他生氣了。
太傷自尊了,陰謀詭計是人人都會的嗎?你好歹尊重一下使陰謀詭計的人好不好?偷雞不著蝕把米是什麼意思?
“其實呢,知道這件事我本來很生氣的……”羅雲生斜眼看著他,笑道:“後來一想,我又不生氣了……”
“為何?”
“因為我轉念一想,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反正又沒害到我,而且我前日已揍過你了,更何況……”羅雲生笑得很開心:“更何況,因為這件事我拿到了你的把柄,畢竟你坑的不止我一個,長安城裏的權貴子弟全被你帶進坑裏去了,此事若被他們知道,想必你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對吧?如此說來,我反倒從這件事裏得了利。”
“把……把柄……”房遺愛兩眼發直。
“沒錯,把柄……比如說,我家最近很缺錢,怎麼辦呢?”
房遺愛沉默半晌,苦笑歎道:“當然由房某慷慨解囊,義不容辭。”
“這就對了,朋友有通財之義嘛,這樣說來,我們將來一定是極好的朋友,我很看好我們的友誼。”
房遺愛睜大了眼,定定注視羅雲生良久,忽然一歎:“羅兄,我發現你也不是好人……”
“房賢弟慎言,上一個這麼說我的人,在吐穀渾被我勒索了幾萬貫才得到了我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