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飲,放歌,大哭,沉醉。鳳翔的當夜,將士們在這樣的氣氛裏盡情宣泄過後,終於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身披著滿身氤氳與霞光,隊伍再次上路時,已隻剩下觀風使行轅隊伍的眾人千餘人。
進入鳳翔境內,距離長安就越發的近了,似乎這裏的春風都比外麵的溫暖了許多,照拂著每一個將士的內心。
越靠近長安,人也變得越多起來,與西域千裏罕無人煙的景象截然相反。
中原漢人的打扮,頭上挽著髻,挑著擔子或背著竹簍,微風輕拂送來陣陣麥香,夾雜著一絲熟悉的久違的炊煙味道。
距離家鄉越近,羅雲生和眾人的心情明顯振奮了許多,路上每一處都有著不同的風景,不像關外的大漠,走到哪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沙塵。
程處亮自入關後,表現得最興奮,這段日子與趙老憨的關係處得不錯,兩人並騎走在一起,程處亮甚至能夠有模有樣跟趙老憨吼幾句字正腔圓的秦腔,嘶啞難聽的嗓音嚇得人畜退避,鬼見鬼愁。
“再走約莫一個月便能到長安了,哈哈!總算回家了,這裏才像人待的地方。”程處亮扯著嗓子吼了兩句秦腔後,使勁抹了把臉大笑道。
羅雲生皺了皺眉,撥馬離他遠了點,噪音太大,羅雲生喜靜。
“之前的封賞隻是些黃銅之物,想來是陛下先給我們個甜頭,待回到長安,兵部應該會有具體的封賞文書吧。”上一次封賞了許多人,不過具體都是給崔雄這種大人物的,像是程處亮、程處默、狄仁傑、杜誌靜這種小輩,基本上都是些絲綢布匹、金銀財務,對於具體的職務,並沒有提及多少。
“這還用說,聖人向來是賞罰分明的,我們師徒一行人此去隴右道,為大唐立下的功勳也不小,朝廷也好,聖人也罷,總歸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杜誌靜亦是興奮的說道。
程處亮興奮得直搓手:“能封個啥?陛下若是龍心大悅,手指縫一鬆,說不定便封我個縣子爵位啥的呢……”
羅雲生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衛視奉勸你一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封爵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況且你們在吐穀渾胡作非為的事情,聖人不可能不知道。況且程家一直追隨聖人腳步,積極推動革新,得罪的名門望族不在少數,想要拿爵位可不容易。”
杜誌靜也說道:“是啊,老程,別總是惦記著爵位,你的未來是繼承你家老爺子的爵位,而不是現在。”
程處默有些不樂意道:“咱們兄弟幾個,隨著恩施東征西討,總不能啥都落不下吧。”
羅雲生淡淡的說道:“怎麼可能什麼都落不下,你們幾個在戰場上立下那麼大的功勳,即便是爵位沒有保障,起碼官職上也要動一動吧。有此次吐穀渾之戰的戰功打底,你們總算是有個不錯的開始,不至於總是被人家嘲笑靠父輩上位。”
程處亮愈發興奮:“還能當更高的官兒?”
羅雲生笑道:“回到長安。陛下必然會召我覲見麵君,待我在陛下麵前述職過後,捎帶提你們一下,估計一個中郎將是跑不了。手底下管著好幾個校尉呢。”
程處亮瞪圓了眼睛,接著仰天大笑幾聲“哈哈”,一時間似乎他老爹都被他踩在腳下。
“鬼哭狼嚎之前先滾遠!”羅雲生很不客氣地破了他的功。
程處亮心情燦爛得不行。屁顛顛地跑到隊伍最前方開始狼嚎。
“恩師,我不想做什麼大官,隻想侍奉在您身邊。”狄仁傑一臉誠懇的說道。
羅雲生轉過頭看著他。神情並無意外,顯然狄仁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做官不好嗎?走到哪裏都是前呼後擁,出入乘車騎馬,有人在前麵給你打著儀牌儀仗,不僅威風,而且很招桃花……”
狄仁傑看著熱鬧的隊伍,看著因為隨時會升官,而歡呼雀躍的師兄弟,一臉的不屑,“恩師說的沒錯,這做大官確實威風,可以得到百姓的敬畏,可以得到長安姑娘們的喜愛,可是官場就是個大漩渦,恩師過得什麼日子,弟子一清二楚。表麵上風光無限,其實危險重重。弟子如今的心思在律法,在研究,不在於此了。”
羅雲生神情一滯,沒想到沉默寡言的狄仁傑,思想竟如此深邃,一語便道破自己的處境。
“為師清楚,其實你隨著為師走了這一遭,很多官場的事情也看透了。你的性子卻是適合做科研。”
羅雲生抬頭,看到了狄仁傑那張被放大了無數倍的臉,臉上寫滿了留戀。
“臉拿開!別離我那麼近!還有,我不想搭理你了,你這人怎麼跟你大師兄一個樣子。”羅雲生嫌棄地將狄仁傑推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