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生道:“道長有所不知,去歲吐穀渾意圖進攻我大唐領土,這阿史那飛鷹部以及其他幾個小部落野心不死,竟然跟吐穀渾聯合起來,在涼州一帶作亂。我大唐將士為此付出數千人傷亡的代價,才維持住了平穩。”
“小子素來講究睚眥必報,他們竟然敢侮辱大唐,我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聽羅雲生緩緩將事情經過說出來,袁天罡長歎口氣,泣道:“原來有因有果,怪不得別人。隻怪阿史那豹驍自己,過於貪婪,這才有了此等下場,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大人。”
袁天罡闔目喃喃念了幾句經文,隨即道:“貧道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大人為貧道搭一座法台,貧道想為老友最後盡一份心力,為他超度亡魂。”
羅雲生點頭:“自當遵從。”
羅雲生一聲令下,法台搭得很快,連一應道家法事用具都給袁天罡備得妥妥當當。
袁天罡在營帳內盤腿打坐,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夜裏偶能聽到營帳內傳出低低的啜泣憂歎聲,第二天,袁天罡身披道袍,坐在法台上念誦經文,這一坐,便是三天。
羅雲生沒有打擾他,並且下了軍令,嚴禁營內任何人打擾袁天罡,法台方圓十丈內空無一人,隻聞超度之聲,蒼茫大地間回蕩不息。
這三日裏,整個大營無形中都變得莊嚴肅穆起來,羅雲生也盤腿坐在法台之外,靜靜聽著袁天罡的超度經文,三日裏,羅雲生仿佛也領悟到許多。
這人隻有吃飽了撐的,才搞這些玄乎的東西,有這時間還不如好好幹活,多吃一口熱飯。
當然,有些話確實不能跟道長說,他可能接受不了。
等待已久的聖旨終於來了。
貞觀九年,三月中,涼州城東麵行來一支騎隊,大約一百多人的樣子,這點兵馬走在絲綢之路上,若在以往,或許多少有點冒險,絲綢之路的盜匪可是很猖獗的,然而自從羅雲生率領大軍,在西域打的吐穀渾抬不起頭來之後,一時間絲綢之路上的盜匪大受震撼,人人自危,看見大唐軍隊打扮的騎隊便自動自覺躲得遠遠的。
當一個強大的帝國終於露出獠牙後,得到的便是四麵八方的敬畏。
這就是典型的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騎隊為首的是一位宦官,裹著一身麻布,連眉眼都遮得嚴嚴實實,離涼州城二十裏,宦官發現騎隊附近不時有駱駝和馬匹載著人飛快往城池方向飛馳,不由大驚失色,待到同行的騎隊主將悄聲告訴他,這是戍守涼州的唐軍斥候時,宦官驚魂方定,這才換上正式的朝服玉帶錦冠,手捧黃絹聖旨,朝涼州城外大營浩蕩而來。
製曰:“……往因離亂,保據州鄉,鎮靜一隅,以待寧晏。識機慕化,遠送款誠,宜從褒寵。
官的語調抑揚頓挫,展開聖旨念得搖頭晃腦,非常陶醉,羅雲生,崔雄,程處默,李君羨等一幹人跪在帳前,俯首垂目,神情恭敬。
聖旨是非常正式的官方製文,四六成駢,對仗工整講究,羅雲生跪在前麵聽得兩眼發直,完全不懂,依稀能聽出李世民大概在誇讚他們守城有功之類的,直到最後,宦官才終於說出封賞的內容。
“……剌封,涼州別駕崔雄通議大夫,賜黃金三百兩,絲百匹,敕封果毅都尉杜誌靜明威將軍,上騎都尉,賜黃金二百兩,絲百匹…李君羨……賜黃金三百兩,絲百匹,與戰者皆以戰功論誥封,戰死者厚恤……”
宦官念到這裏,跪著的人群裏紛紛皺起了眉,封賞了這麼多人,偏偏對此戰功勞最大的羅雲生卻隻字不提,這道聖旨有點不正常。
直到最後,宦官快念完時,終於提到了羅雲生。
“……觀風使羅雲生,著令即日啟程,召還長安麵君。欽哉!”
很不正常的聖旨,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有參與此戰的將士,包括李君羨這個摸魚黨都有封賞,是賜金又是賜絲帛,給他們加了一大堆銜號勳號,唯獨刻意漏過了羅雲生。
涼州有多重要,擊敗吐穀渾這到底是多大的功勞,大家都很明白。
羅雲生作為三軍統帥,在此次戰爭中發揮的作用有多大,大家都很清楚。
可是,所有人都有封賞時,唯獨羅雲生卻沒有,隻是輕飄飄一句“召還長安”,這就令人萬分不解了。
大唐軍功最豐厚,而且自立國以來,一般都是賞功罰過分明,有功當場就封賞,從來不耽擱,羅雲生明明是此戰的第一功臣,偏偏他卻沒有任何封賞,官職也好,爵位也好,銜號勳號也好,甚至連黃金絲帛之類物質的獎勵也沒提一句。
宣旨的宦官念完旨後便離開大營進城了,崔雄朝羅雲生扔了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緊跟著宦官後麵,安排他在城裏的吃住去了。
李君羨,程處默等人則站起身,拍了拍膝下的塵土,人群內頓時塵土漫天飛揚,嗆得大家一陣陣咳嗽。
“這不對啊,羅雲生為啥沒有一點封賞?陛下怎麼可以……嗚。”程處默性子最急,當即便嚷嚷開了。
羅雲生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道:“宣旨的天使還沒走遠,嚷嚷這麼大聲,給自己找麻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