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話 下(2 / 3)

“大師兄剛剛說過,自己人不用客氣。”任琮翻了翻眼皮,低聲提醒,“怎麼輪到你,就跟我們倆客氣了起來?”

“是大師兄走之前安排得好。”郭怒又笑了笑,謙虛地附和,“否則,我們倆,無論公事還是私事,肯定都弄得一團糟。”

“可不能這麼說,我當初的安排,能管三個月就不錯了。你們兩個,卻堅持了一年半。”雖然對方是自己的師弟,張潛不敢貪功,笑著擺手,“並且每個人都升了官,沒讓軍器監落入別人手中。”

“朝廷升我們的官,是因為大師兄在西域破了石國首都,還逼著石國國王簽了城下之盟。”任琮接過話頭,笑著解釋,“不是因為我跟二師兄做得有多錯出色。”

“名義上,是製造黑火藥和火藥彈有功,事實上,誰都知道,是因為大師兄威震西域,朝廷不想給大師兄升官太快,才把大師兄的功勞,分了一部分給我們倆。”郭怒想了想,在一旁低聲補充,“不光我們倆,所有當初在軍器監跟著大師兄幹的,都升了官,包括後來跟大師兄去了司天監王俊。另外,司天監當初跟著大師兄修曆的那批人,最近半年也都獲得了提拔,各個升了不止一級。”

“哦?”張潛聽得眉頭輕皺,兩眼中,也立刻湧起了幾分困惑。

朝廷大舉提拔軍器監眾人的舉措,他能看得懂。特別是黑火藥和火藥彈這兩個堪稱劃時代的大殺器出現之後,無論誰當政,軍器監在朝廷上的地位,必然得到飛躍般的提高。但是,當政者愛屋及烏,給司天監的人,也一起加官進爵,就有些讓他困惑了。

畢竟上次修訂麟德曆的功勞,朝廷已經給過了司天監眾人一次封賞,而從那時起到現在,司天監全部工作,都是對他提供的《紫金曆》,進行《易經》方向的解釋,使得其更符合神秘化需求,在天文學方麵,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提高。

“大師兄回長安獻捷的消息剛一傳開,王俊就專程來找過我們倆,詢問具體抵達長安時間。並且很直白地表達,欽天監那邊的同僚,要給大師兄接風洗塵!”還沒等他想清楚,朝廷此舉究竟何意,郭怒又在旁邊低聲補充,“此外,秘書監那邊,也有一些同僚送來了禮物,專門向大師兄表示慶賀。”

“楊中書告老之後,我原本以為,紀處訥那廝會借機找軍器監的麻煩。卻沒想到,他忽然變得好說話起來。難得的幾次上朝機會裏,都主動拉著我噓寒問暖!”任琮想了想,繼續補充,“這次師兄一戰蕩平漠北,朝廷論功,據說也是紀處訥提議,參照當年李靖和李籍滅突厥之戰,讓張仁願、牛師獎和大師兄的三人,皆封國公,並掛像淩煙閣。”

“紀處訥,他對我這麼好?”張潛聞聽,愈發滿頭霧水,質疑的話脫口而出,“我記得當初他受安樂公主之托,可沒少針對我。”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大師兄不過是軍器監主簿,無根無基,他針對了就針對了,不用考慮任何後果。而如今,大師兄可是挾平定安西和橫掃突厥的兩大奇功。”郭怒接過話頭,快速給出解釋,“繼續針對大師兄,他就自討沒趣了,所以,還不如賣個順水人情,也好彌補當初的冒犯。”

“我推測,紀處訥是受了聖後的指使。”任琮跟郭怒的想法不完全一致,從另個一奧都,給出了答案,“聖後現在的支持者裏頭,以文臣居多,帶兵打仗的武將沒幾個。並且都沒什麼實際戰功,在軍中號召力非常有限!”

“嗯!”張潛聽了,心中頓時有了一些明悟,笑著輕輕點頭。

韋後將其族弟韋播派到於闐去做鎮守使,明顯就存了抓軍權的意思。隻是韋播這個人品行不錯,能力卻非常有限。無論做得多努力,將來都不可能從牛師獎手裏,接過安西大都護的重任。

而另一個韋後看重的“老將”周以悌,恐怕隻占了一個老字,本事還未必如韋播。

眼下神龍皇帝李顯健在,全力給老婆撐腰,韋後自然能夠於朝堂上一言九鼎。若是哪天神龍皇帝忽然不在了,哪怕不是像另一個時空那樣,被韋後和安樂公主聯手毒殺,失去了丈夫支持的韋後,如果屆時手下沒有一支靠得住的軍隊和一名可以依靠的武將,也很難做成武則天第二!

隻是,紀處訥此番故意示好,注定是向瞎子拋媚眼。即便不知道另一個時空的曆史,張潛對呂後,也沒什麼好感。

這個女人,野心比武則天還大,能力卻不及前者的一個零頭。並且貪財短視,公私不分。為了白馬宗給的區區幾萬吊錢財,就可以將和尚們在京師門口截殺當朝官員的罪行硬壓下去,最後不了了之。

眼下李顯還沒亡故,這個女人做事多少還講究點兒章法和規矩。一旦李顯身死,恐怕這個女人做事就會徹底隨心所欲。屆時,身敗名裂在所難免。更何況,這個女人將來的政敵,還是整個李氏皇族?!

想到這兒,張潛忽然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向任琮和郭怒,低聲詢問:“最近太平公主那邊如何,找過商行和你們倆的麻煩麼?一年多來,我最擔心的就是她趁我不在的時候,忽然對你們兩個下手。”

“大師兄去年冬天,有一段時間忽然失去了音訊。太平公主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曾經打過商行的主意。但是臨淄王請他父親相王出馬,給擋了回去。”任琮立刻咧了下嘴,苦笑著回應,“後來我跟二師兄怕你分心,就沒在信裏頭跟你提。”

“是啊,反正事情沒鬧起來,我們就沒提。”郭怒抬手騷了下腦袋,低聲解釋,“大師兄,我們倆真的不是故意對你隱瞞。實在是,那時候你距離長安太遠了,事發之時,來不及向你求救。事過之後,再告訴你,除了讓你生氣之外,也沒啥價值。”

“不怪,不怪!”知道兩位師弟出於一番好心,張潛笑著擺手。隨即,又遲疑著詢問,“你們兩個,可給相王道過謝了?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你們可有印象?”

“一個很敦厚的長者,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卻什麼要求都沒提,也沒收我們任何謝禮!”任琮想都不想,憑著直覺給出答案。

“看不出來,但對我們倆很和藹,不像太平公主那樣盛氣淩人。”郭怒略加斟酌,才小心翼翼地回應,“太平公主對他非常尊敬,文武百官,也對他尊敬有加。特別是最近他被重新啟用以來,每次謀定大事,要言出必重……”

“相王重新出山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張潛聽得大吃一驚,兩眼瞬間瞪了個滾圓。

“大師兄還不知道麼?”郭怒和任琮倆人楞了楞,反問話同時脫口而出。“我們還以為,早就有人告知了師兄呢!”

“沒有,我自打到了漠北,就幾乎跟朝廷這邊失去了聯係。所有消息,都靠周健良轉述,而周將軍,又是依靠在張仁願那邊看到的邸報。”張潛咧了下嘴,苦笑著搖頭,“在殺死了墨啜之後,又奉牛大都護之命,趕在過年之前,押解被俘虜的突厥貴胄,回長安獻捷。一路上風餐露宿,更沒時間探聽朝中大事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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