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該死!”烏隆氣得以手捶地,咆哮著搭上第三支破甲錐。就在他將角弓舉起來,努力瞄準目標的當口,三支來自唐軍的狼牙重箭,從半空中急飛而至。
果斷鬆開弓弦,任由自己的破甲錐隨便飛往任何方向。伯克烏隆猛地扭動身軀,躲向親兵的身後。兩支狼牙重箭從半空中落下,貼著他的肩膀射入地麵。第三支則帶著呼嘯的風聲,射入他身前那名親兵的小腹。
倒黴的親兵哼都沒哼,捂著肚子栽倒。鮮紅色的血漿順著箭杆噴湧而出,將周圍的草叢染得通紅一片。
更多的狼牙箭落下,帶走更多突厥將士的性命。雙方之間距離已經拉近到了五十步之內,輕箭全部換成了破甲錐和狼牙重箭。雙方的弓箭手也不再追求覆蓋某個區域,還是瞄準特定的目標,務求一擊奪命。
盡管有镔鐵背心的保護,仍然有三十幾名大唐男兒,中箭後倒地不起。其餘大唐男兒嘴裏發出一聲大喊,驟然加速前衝。山坡上的戰鼓聲節奏大變,又密又急,帶著人的心髒一起加速,仿佛隨時都要跳出嗓子眼兒!
“該死!”伯克烏隆又喃喃咒罵了一聲,掙紮著推開親兵的屍體,再度將破甲錐搭上弓弦。然而,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抖得厲害,根本無法從容瞄準。他身邊的弓箭手們,大部分也因為緊張和疲憊,射出的羽箭毫無準頭。
咬著牙扭過頭頭,伯克烏隆試圖向右設且訇示警,提醒對方弓箭已經無法阻擋唐軍靠近到自家在軍陣二十步之內,卻愕然發現,右設且訇臉色慘白,額頭冒汗,舉刀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兩軍相距四十步,突厥弓箭手射出的羽箭數量減少了一大半兒,準頭卻毫無可言。突厥刀盾兵和長矛兵又開始踉蹌後退,任督戰隊如何威脅,都無濟於事。
兩軍相距三十步,羽箭變得稀稀落落。突厥軍陣前方的刀盾手隊伍中,數十名膽小鬼丟下笨重的盾牌,轉身逃命,將長矛手衝得東倒西歪。督戰隊和且訇的親兵果斷揮刀砍殺帶頭逃命者,卻砍翻這個,逃了那個,根本無法刹住逃命的風頭。
兩軍相二十五步,更多的突厥軍陣的刀盾兵丟下巨盾,成群結隊逃走。轉眼間,就衝散了長矛手的隊伍,攜裹著後者一道狼奔豕突。督戰隊和且訇的親兵揮刀殺人,卻一個接一個,被刀盾兵和長矛兵們,合力捅成了篩子。
兩軍相距二十步,唐軍中的弓箭手忽然放慢速度,從腰間摸出了火折子。沒等他們將火折子吹燃,“轟”地一聲,突厥軍陣自行崩潰。超過七成將士轉過身,奪路而逃,唯恐跑得慢了,被火雷炸得死無全屍!
“站住,站住,大汗在看著咱們,金狼神在看著咱們!”伯克烏隆急的聲音裏已經帶上哭腔,卻攔得住這個,攔不住那個,被潰兵推搡著,距離唐軍越來越遠。
帶著滿腹的愧疚和害怕,他扭頭去自己身後找右設且訇,卻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蹤影。再將頭轉向前方,才赫然發現,右設且訇早就丟下了橫刀,在幾名親兵的攙扶下,逃在了整個隊伍的第一排!
“大汗,我對不起你!”伯克烏隆嘴裏發出一聲悲鳴,再也不做拚命打算,邁開大步,與周圍的親信們一道加速逃走。無論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有單薄,也堅決不再回頭。
“大汗,前軍第一部進攻失利!唐軍正在尾隨追殺,卑職願帶本部兵馬前去接應!”數百步之外一處山坡,突厥葉護阿始那梅林滿頭大汗跑到墨啜可汗麵前,主動請纓。
“不急!”雖然親眼看到自家前鋒被唐軍趕了鴨子,墨啜可汗卻既不憤怒,也不驚詫。淡定地擺了擺手,示意葉護梅林稍安勿躁。“右設且訇原本就是為了試探唐軍而去,能發現唐軍的最新殺招,已經成功達到目的!”
說罷,看了看周圍的親信,他又從容地抽出兩支令箭,“傳令給伯克噶做,讓他主動將麾下隊伍向左翼轉移,給且訇右設讓開道路。梅林葉護,你帶著三千武士,去右翼戒備。如果唐軍追到距離此處三百步之內,還不肯停住腳步,你和噶做就各自帶著隊伍斜插他們身後,切斷他們與自家主陣的聯係,給他們來一個兩翼包抄。”
“遵命!”葉護梅林想了想,快步上前接過其中一支令箭。
第二支令箭,也被傳令兵迅速帶走。隨即,墨啜的身邊,就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接到命令的兩部突厥將士,伴著號角聲讓開中路,占據兩翼有利地形。卻沒有分出任何人手去接應右設且訇,任由唐軍繼續追趕著自家潰下來的同伴,大殺特殺。
這一招雖然殘忍,卻十分有效。追殺潰兵的唐軍發現兩翼都出現了大隊的突厥人,不敢過於貪功,在周去疾的指揮下收攏隊伍,緩緩後撤。而丟掉了麾下一大半兒武士之後,右設且訇憑著腿快,也成功逃出了生天。
墨啜身邊的文武們,暗自鬆了一口氣。將麵孔轉向自家大汗,目光中充滿了欽佩。
“來人,去傳令給默棘連左賢王和闕特勤!”衝大夥輕輕點了下頭,墨啜又從容不迫地抓起了第三支令箭,高聲吩咐,“讓他們那邊提前發動。撕開野馬嶺,直插燕然山後。”
“是!”傳令兵高聲答應著上前接過令箭,隨即,狂奔而去。
“呼——”墨啜衝著天空吐了口氣,隨即,再度淡定地抓起了第四,第五,第六支令箭。從容排兵布陣。
唐軍的實力,已經被且訇試探清楚了。
墨啜知道自己今天,沒有任何希望獲取勝利。
接下來,他就要盡一名大汗的責任,竭盡全力拖延失敗的時間,為野馬嶺那邊的突厥年青一代們,爭取最後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