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啜可汗笑了笑,臉上忽然露出了幾分長輩的慈愛,“你們兄弟倆,明天先按兵不動。待我在右翼跟安西軍先殺個過癮,待讓安西軍相信我準備搶占右路那些關鍵山嶺之後,你們兄弟倆再集中所有兵力,從左翼的野馬嶺那,撕開一道口子!然後,帶著所有弟兄和青壯,衝到燕然山的另外一側!”
“不可!”伯克阿始那砂玻大吃一驚,勸阻的話脫口而出,“大汗,你不能以身犯險。我願意帶領本部兵馬,從右路壓上去,迷惑唐軍。”
“大汗,您剛剛說過,跟牛師獎作戰,不能玩任何花樣!”
“大汗,這樣太危險了。萬一左賢王和特勤兩個,衝到燕然山那一邊之後,不能及時回插到老虎口,您和內相就……”
其他伯克們,哪怕先前對墨啜心存不滿,此刻也都紛紛開口勸諫。誰都能看出來,墨啜在右路的強攻,是豁出去一切,在給左路爭取機會和時間。
一片亂哄哄地勸諫聲中,阿史那·默棘連和阿始那·闕兄弟倆,臉色開始漸漸發白。
按照墨啜的安排,他們在野馬嶺那邊將唐軍紡線撕開一條口子的可能性極大。而如果他們帶領大部分突厥兵馬和青壯不顧而去,借助唐軍之手,就能令墨啜可汗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選擇,他們兄弟倆能看得到,他們的叔父墨啜老謀深算,肯定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墨啜可汗,已經跟他們兄弟倆勢同水火。不應該對他們倆如此信任,更不應該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兄弟二人之手。
既然不應該的事情,同時發生了,真相就隻有一個!
墨啜在試探他們,並且想要在跟安西軍決戰之前,將他們兄弟倆鏟除,永絕後患!而他們兄弟倆,卻沒想到墨啜會搶先動手,因此,今晚沒做任何準備。
正當二人嚇得幾乎魂飛魄散之際,卻看到墨啜可汗走了過來,將兩隻大手分別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殺出野馬嶺之後,如果還有餘力,你們兄弟倆就帶領兒郎們,倒刺老虎口,給牛師獎致命一擊。如果已經沒有餘力,你們兄弟倆,就帶著兒郎和青壯,立刻殺奔安西。然後趁著安西軍主力還在漠北,一路劫掠各族的女人,直插夷播海。”
“叔父!侄兒不敢!”
“大汗,請收回成命,侄兒願意跟你生死與共!”
根本猜不出墨啜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阿史那·默棘連和阿始那·闕兄弟倆淌著滿臉的冷汗相繼表態。
“叔父老了,而你們倆也長大了!”墨啜笑了笑,收回手,輕輕搖頭,“如果你們殺到燕然山那邊之後,發現確實已經沒有機會,不必做任何猶豫,立刻走!”
“大唐皇帝想要的是突厥可汗的人頭,不是你們的!叔父既然做了突厥的可汗,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更何況,舍一顆腦袋,換我突厥六萬兒郎逃出生天,這筆買賣,其實很值!”
“大汗!”阿史那·默棘連和阿始那·闕兄弟倆齊齊跪了下去,淚流滿麵。
“突厥沒有幼兒當大汗的先例,如果我殺不出來,突厥大汗就是默棘連。默棘連之後,就是闕。然後是我的孩子,你們的兄弟!”墨啜彎腰將二人拉起,笑著叮囑,刹那間,仿佛又回到了數年之前,二人父親在位的時候那般,對二人友善。
“呼啦啦————”山風從眾人頭頂吹過,將羊毛大纛吹得左搖右晃。
“哢嚓!”旗杆斷裂,大纛被山風卷著,緩緩從半空中滾落,遮住沙盤上的燕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