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烏雲縫隙裏照下來,照亮整個山區。
山區的天氣比平地冷,時間還沒到九月,野草就早已經黃透。連天荒草在晨風的吹動下,上下起伏,掀起一道道細小的金浪。
踩著金黃色的“浪花”,一隊隊突厥武士走入戰場。舍棄的戰馬的他們,看上去身高和大唐府兵差不多,甚至還略矮,但是,他們的肩膀寬度,卻遠超過了大唐府兵的平均值。看上去又粗又壯,就像一群正在滾動的石塊。
“嗚嗚——嗚嗚——嗚嗚——”牛角號聲短促且低沉,將來主帥的命令從後方傳向全軍。正在推進的突厥武士們忽然一分為二,一部分沿著原來的方向繼續朝朔方營所在的山坡推進,另外一部分則迅速由縱轉斜,繞著山坡撲向朔方軍身後的野猴子嶺。
他們的人數很龐大,哪怕一分為二,每一部分總數也不低於兩千。而稍遠一些位置,至少還有四倍的突厥武士在嚴陣以待,隨時準備給這兩支隊伍提供支援。
有股無形的殺氣,立刻從隊伍上方出現,隨即向四下彌漫。即便站在四百步之外的山坡最高處,張潛也感覺到絲絲的寒意。右手本能地握緊了腰間橫刀,眉頭也迅速皺緊。
不同於他以前交手過的任何一支敵軍,山坡下正在行進間完成變陣的突厥軍,絕對是一支身經百戰的勁旅,專業性和紀律性,都超過了他先前接觸過的那些對手數倍。
狹窄的空間和起伏不平的地形,絲毫沒影響這些突厥人發揮,在號角聲的指揮下,他們的行動井然有序。
從開始到現在,突厥士兵都沒胡亂向山坡上的唐軍發射一根羽箭,也沒發出任何挑釁的叫囂。一個個隻管擎著兵器,按照既定的方向邁步前行,仿佛兩百步外的大唐健兒,全都是草偶木梗!
“鎮守使,卑職看遠處的帥旗,來的是墨啜本人!看樣子,他的確準備像牛帥昨天判斷的那樣,從先拿下我軍的左翼,再居高臨下向中路回壓。”周去疾快步跑到張潛身邊,將望遠鏡雙手歸還。“咱們碎葉營麵對的突厥兵馬總數,大概在兩萬出頭。先上來的這批,是四千人,占總兵力的兩成。”
“你先拿著,等會兒再給我!”張潛擺擺手,沒有接望遠鏡。不是自負視力過人,而是先前已經用望遠鏡看過了一次敵軍的情況,卻沒弄清墨啜想幹什麼。此刻再拿著望遠鏡看第二次,他也不會有更多收獲,所以,還不如不浪費那份精力。
“是!”周去疾將望遠鏡收回,欲言又止。
張潛身邊缺乏經驗豐富的參軍,而他,恰好曾經多次更突厥人交過手,知道對方的斤兩。問題是,他剛剛經自家叔父的推薦,正式投入張潛帳下,如果表現得過於積極,很容易給人造成貪功的印象。
“按你判斷,墨啜現在打算做什麼?為何隻派了四千兵馬出來,還一分為二?”張潛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去疾的臉色和動作,卻立刻向此人發出了谘詢。
“卑職判斷得未必準!”周去疾楞了楞,連忙謙虛地擺手,隨即,卻不待張潛催促,就快速補充道:“墨啜是打算通過這四千人,先試探一下咱們這邊的虛實。”
“繼續說,別管準不準!”張潛點點頭,笑著鼓勵。
“是!”周去疾又答應一聲,隨即,手指周圍的高高低低的群山,小聲分析,“墨啜之所以將隊伍一分為二,還有一個打算則是,派一部分人繞到左側臨近咱們的那個小山上去。那座小山的鋒線,與咱們所在的這座是連著的。突厥人從那邊沿著鋒線殺過來,比正麵仰攻,至少能省一半兒體力,並且還能緩解一部分地形上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