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還有黃金二十斤,珍珠三鬥,美女五十人。”唯恐禮物不夠分量,梅戊繼續高聲補充,“美女、黃金和珍珠,都是獻給天可汗的。給大都護的,是寶馬十匹,美女二十人,黃金……”
“胡鬧,老夫要你的美女何用!”沒等他把禮單報完,牛師獎擺手打斷,“給聖上的禮物,你們自己派人送去。從金山到沙洲的道路已經重新打通了,你們的使者現在出發,最遲兩個月,就能走到長安。至於給老夫的禮物,寶馬留下,其他就算了!”
“嗯哼!”行軍長史張潛喝茶嗆了水,低聲咳嗽。
“那黃金,還有黃金和珍珠?”梅戊不知道牛師獎是跟自己客氣,還是真的不要,猶豫著低聲試探。
“黃金和珍珠,也都換成駿馬,留給老夫獎賞弟兄。”牛師獎又看了張潛一眼,笑了笑,用力揮手,“就這麼定了,你回去吧。另外,讓你家可汗,送他最小的兒子去長安讀書。”
“遵命!”見牛師獎肯收謝禮,拔悉密外相梅戊終於鬆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向帥案後磕了三個響頭,爬起來,千恩萬謝而去。
“慢著!”還沒等他的雙腳邁過門坎兒,牛師獎忽然又從背後叫住了他,,繼續沉聲吩咐,“讓你家可汗通知麾下各部,凡有突厥兵馬的消息,立刻向就近的唐軍彙報。如果提供的消息準確,本都護必將重謝報信者和他所在的部落。如果發現突厥人卻不向唐軍報信兒,或者還偷偷給突厥人提供方便,哼哼,萬一被本都護發現,就別怪本都護下手太狠!”
“是,小人明白。大都護放心,小人回去之後,就立刻讓我家可汗,下令給麾下各部。絕不縱容任何人,與突厥暗中往來!”拔悉密部外相梅戊身體晃了晃,頂著一腦袋熱汗,高聲回應。“如果誰敢給突厥人幫忙,不用大都護下令,我部的武士,立刻殺他全家!”
“爾等好自為之!”牛師獎將手向外晃了晃,滿臉不耐煩地叮囑。
“謝大都護!”梅戊抬手在臉上抹了幾把,再度躬下身體,倒退著走出了軍帳之外。
“真他娘的,老夫都快把自己當成土匪了!”聽到他腳步聲去遠,牛師獎扭頭橫了張潛一眼,悻然“抱怨”。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大唐乃是天朝上國,安西軍乃是仁義之師。草原各部爭相前來表示恭順,就該以禮相待,並謝絕對方的任何進獻。
然而,張潛卻堅持說,要入鄉隨俗。草原各部一直有向強者奉獻的傳統,這當口,作為安西大都護的牛師獎,不收下各部的奉獻,反而會讓各部酋長無法心安,甚至懷疑安西軍的實力。
而收下各部的禮物,就等於宣布,草原各部以前做的事情,一筆勾銷。今後各部想要做大唐的忠實藩屬,還是做大唐的仇敵,全看各部在這次討伐突厥戰役中的表現。
牛師獎反駁不得,所以,連日來,他隻能勉為其難地,在草原各部派來的使者麵前他擺出一幅愛答不理的模樣。並且動輒就冷嘲熱諷幾句,表示對各部可汗的鄙夷。
結果,這樣做的好處,卻遠遠出人意料。各部派來的使者,非但沒有一怒離去,反倒紛紛自己主動加碼,為唐軍提供各種幫助和補給。初步估算下來,如果各部都能信守承諾,並且戰事能在明年五月之前結束,安西軍此行就不用消耗自己的一粒軍糧,一文銅錢,甚至還略有盈餘!
隻是,如此一來,牛師獎的個人名聲,是徹底完蛋了。“仁義”倆字,這輩子都跟他沒了關係!“貪財,好色,殘暴,好戰”等諸多惡名,卻必將與他如影隨形。
甚至草原上還有謠傳,葛邏祿部的王帳之所以被唐軍蕩平,並非因為該部的可汗承宗曾經給突厥人讓開道路,而是因為該部外相答應給牛師獎的糧草物資太少,沒能滿足老將軍那饕餮一般的胃口。
“大都護是武將。能讓敵國上下痛恨並畏懼,甚至編造他的流言,乃是為將者的榮耀!”張潛非常擅長開導人,一句話,就驅散了牛師獎心中的懊惱。
“這話倒也沒錯,可惜不是‘能止小兒夜啼!’”牛師獎手捋胡須,笑得好生得意。
“並且不止這些!”張潛笑了笑,繼續誠心實意地補充,“如果大唐的兵馬,都像我安西軍這般,每次與敵人交手都能賺到大把的牲口和糧食,朝堂中那幫言官,還有什麼理由阻止大軍西出蔥嶺?如是,收複安息舊地,重設波斯都護府,必將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