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去疾手持長槊,走在第一排隊伍的正中央。
他的左右兩側,各有四名弟兄。身後,則是整整三十四個橫排。
每一排弟兄跟前排之間隔一個戰馬的脖頸距離,每匹戰馬跟左右兩側同伴,則各留下了一匹馬身寬度的空檔。三百另六名將士,如同一把沉重且巨大的梳子,有條不紊地向半裏外的敵軍營地推去,馬蹄敲打地麵的聲音,宛若戰鼓。
與擔任第一波主攻的朔方團間隔三匹馬的長度,則是碎葉軍的教導團。同樣排成了齊整的九縱長隊,同樣有條不紊。晨風吹動幾名旅率背後的認旗,發出獵獵的聲響。給所有弟兄,指名前進的方向。
敵營周圍的雜草,早就被牧人們的戰馬和牛羊啃禿了,所以大夥根本不用擔心露水濕滑問題。而敵營周圍的稍微高一點兒樹木,要麼被砍掉當了幹柴,要麼已經變成了鹿砦,因此,大夥的前進路上,也沒有任何阻擋。兩把巨大的“梳子”,朝著同一個方向,緩慢卻堅定的加速,刀鋒和槊鋒上倒映著星輝,跳躍翻滾,絢麗奪目。
河岸邊,剛剛過河的龜茲團和近衛團也集結完畢,相繼展開了行動。與前麵兩支隊伍不同,這兩團的弟兄,相鄰著組成了兩條寬度高達三十丈的橫陣。在漸漸開始發亮的晨曦中,宛若兩道巨大的波浪。
天空漸漸發亮,晨曦中,葛邏祿人的營內的情況一覽無餘。遠道趕來的牧人們,大部分都在帳篷裏酣睡。零星幾個年齡偏老,覺睡得淺的牧人,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慌慌張張地鑽入距離自己最近的帳篷,試圖喊醒年青力壯跟自己一道反抗。而拴在營地內各處的戰馬,則瘋狂地用四題踢打地麵,同時嘴裏發出“灰灰”的叫聲,向自家的主人示警,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
在距離葛邏祿人營地七十步的位置,周去疾開始用戰靴根部輕輕敲打戰馬的小腹。訓練有素的良駒不需要更強烈的刺激,立刻將張開四蹄,將速度衝到了最快。
距離葛邏祿人營地五十步,周去疾將長槊壓低,雪亮的朔鋒斜著貼向地麵,同時將身體彎曲,減緩風的阻力。他身邊所有手持長槊的弟兄們,都做出了跟他同樣的動作,宛若一隻隻準備撲向獵物的虎豹。
距離葛邏祿人營地三十步,終於有羽箭從對麵射了過來,大部分都射到了空處,徒勞地濺起一片黃色煙霧。零星有幾支,則與弟兄們身上的鎧甲及擋在馬腿前的掛甲接觸,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距離葛邏祿人營地十步,周去疾鬆開戰馬的韁繩,左手壓住朔?,右手將槊杆握得更緊。
“轟!”銳利的槊鋒與擋在戰馬前方的臨時鹿砦接觸,借助高速奔跑形成的衝擊力,將其直接挑離了地麵。多條柘木複合而成的槊杆因為受力過大而彎曲,給人的手臂提供了足夠的緩衝。下一個瞬間,槊杆在半空中彈直,將鹿砦彈飛出去,重重砸向一頂帳篷。將帳篷和帳篷裏的牧人,同時砸了稀爛!
一名身材高大的牧人,尖叫著從戰馬前竄過。兩手空空,身上也隻穿了一件犢鼻褌。周去疾手中的長槊剛剛放平,直接將此人刺了個對穿。槊杆再度彎曲成弓形,卸掉大部分衝擊力,將牧人的屍體提離地麵,隨即,遠遠地甩落塵埃。
兩名牧人中的武士,躲在斜前方十多步外的一座帳篷之後,試圖用弓箭展開偷襲。倉促之間,他們根本無法瞄準高速移動的戰馬,雙雙將羽箭射在了空處。沒等他們來得及再次拉開弓弦,周去疾左側的弟兄,已經策馬衝至。手中長槊直接挑翻了帳篷,將兩名武士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嚴實實。
馬蹄從翻倒的帳篷上踩過,帶起一連串淒厲的慘叫。緊跟著,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戰馬。短短三個呼吸之間,至少七匹馬,從同一個位置踩過。帳篷被踩得全是破洞,人的血肉和泥土,從破洞裏濺出來,將周圍染得斑斑勃勃。
沒有人顧得上憐憫被踩成肉泥的葛邏祿武士,大夥也顧不上給敵人任何憐憫。繼續策馬提槊前行,給擋在路上的所有敵人幹脆利落地一擊。
騎兵的攻擊力,一大半兒都在速度上。一旦將速度加起來之後,哪怕自己人不小心衝到了馬頭之前,都隻能踩過去,更不會避讓仇敵!
而敵我雙方過於懸殊的兵力,也讓擔任前鋒弟兄們不敢做任何停頓。他們必須以最快速度前推,將沿途遇到的敵軍,連同敵軍的士氣,一道碾個粉碎。
他們必須在對手組織起有效抵抗之前,衝開一條血路,直抵對手的中軍帳外。隻有這樣,他們才能一舉鎖定勝局,而不是陷入旋渦,被恢複了鎮定的敵軍憑借人數生生耗死!
更多的葛邏祿武士和牧人,半光著屁股從帳篷裏跳了出來,試圖用武器和弓箭,嚇唬唐軍的戰馬。他們勇氣值得欽佩,但他們的努力,卻悲壯又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