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渦?怎麼會這樣?聖上安好?”張潛喝酒時沒有故意節製,稍微過了點量,腦子跟不上趟。皺起眉頭,一邊努力理解張九齡的意思,一邊低聲追問。
據他腦子裏還剩的那點兒曆史知識,張九齡將來可是要在唐玄宗麾下做宰相的人。哪怕最近長安城內再暗流洶湧,也不可能威脅到此人的性命。
不過,如果一切都按照原來的曆史,眼下這段時間,娑葛還在安西耀武揚威,石國國主莫賀也正在跟大食人眉來眼去。安西軍自保都未必有力氣,怎麼可能直搗拔汗那?更不可能配合朔方軍夾擊突厥!
‘如果因為我這個蝴蝶隨便扇動了幾下翅膀,就把張九齡給扇到了陰溝裏,這罪過恐怕比做“文抄公”大多了!’忽然一陣醉意上頭,張潛懊惱地想。正準備再多問上幾句,卻看到張九齡佩服地向自己拱手:
“用昭果然厲害,一句話就到了關鍵處。聖上,聖上的身體有恙,從去年你離開長安那會兒,就由聖後代替他掌管朝政了。今年從年初到現在,聖上隻在人前露了一次麵兒,還是因為遠征石國獲勝,他去太廟獻捷。”
“我,我是胡亂猜測,當不得子壽兄如此誇讚。”張潛頓時臉上發燙,趕緊輕輕擺手,“並且通過六神商行,我對長安那邊的情況多少也能聽說一些。”
這兩句話,有一半是事實。六神商行從長安一路向西布點,雖然眼下還看不到任何商業效益。但在信息傳遞方麵,卻給張潛帶來了極大的方便。很多發生在長安城內的事情,邸報沒送到軍前,商行的消息就搶先一步到了。而張潛在碎葉和石國所做的事情,通過商行的渠道,也能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傳回郭怒和任琮兩個的耳朵裏。
至於另外一半兒,則是他不能說的秘密。按照另一個時空的曆史,唐中宗李顯死於韋後和安樂公主的聯手謀殺。隨即,大唐又進入了很長時間的動蕩期,直到李隆基殺掉太平公主,真正做到了大權獨攬。
所以,聽張九齡一提起“旋渦”兩個字,他本能地就朝李顯已經中毒身亡方麵想。卻沒料到,歪打正著,竟直接猜到了所有問題的關鍵所在!
“有時候,能提前猜到,相當於未卜先知。”張九齡哪裏知道,張潛是個穿越者?聽他說得謙虛,再度欽佩的拱手,“用昭,你知道,很多人現在最佩服你的地方,不是善於製造利器,也不是揚威異域,而是每件事,幾乎都能先行一步。沒等別人窺探你的產業,就搶先一步入仕為官。沒等旱災發生,就搶先一步向朝廷獻上了風車和機井。沒等韋後臨朝,又搶先一步離開了長安。”
“子壽兄,你再誇我,我可翻臉了!”張潛被誇得畫呢還能發燙,皺著眉頭抗議。隨即,又悚然而驚,“今年京畿鬧旱災了?嚴重不嚴重,長安糧價幾何?”
“從入夏到現在,就沒怎麼下雨。但京畿卻沒有受災,全依賴了你前年所現的風車和機井。”張九齡咧了下嘴,輕輕搖頭,“隆翁為了對付洪澇,把那兩樣器物在京畿周圍架得到處都是。結果今年夏天突然大旱,風車和機井沒用來排澇,反而從河裏汲了水出來,灌溉了數萬畝農田,令麥子大熟,長安城內,糧價隻是微微動了動,就立刻又落回了原位!”
“那就好,那就好!”張潛聞聽,頓時如釋重負,隨即,心中又湧起了幾分得意。
作為穿越者,他並不是一味地依靠火藥,來欺負古人。他終究做了一些對這個時代有益的事情,也算在征戰之外,對大唐有所回報。
人酒喝得多了,注意力就很難集中。想著風車和機井,張潛的麵前,就又出現了畢構那白發蒼蒼的模樣。想到畢構,就又想起了將自己引薦給畢構的張若虛與賀知章。想到賀知章,張說的麵孔,就又出現在他的麵前。
這些人,都是他尊敬的長輩。雖然跟他沒任何血緣關係,他卻打心眼裏,盼望這些長輩,個個都長命百歲,千萬不要卷入長安城中正在暗中形成的政治旋渦!
“隆翁因為治水之功,升任陝州刺史,就要去赴任了。”知道張潛念舊,張九齡主動向他介紹,“差不多跟我同一天升的職,隨後,我來西域傳旨,他離開長安去陝州赴任。張侍郎奉命去了太原,為朔方軍督辦糧草輜重,也跟我走了前後腳。季翁忙著編纂一部大字典,基本終日躲在秘書監裏不問世事。隻有我,還在堅持上朝,所以越上心裏越覺得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