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渡河 (下)(3 / 3)

纜繩上爬到半路的水匪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主動跳河求生。甲板上的水匪,則不顧一切地舉起刀和斧頭,將纜繩砍斷。大部分漁船,都冒著濃煙跟官船脫離了接觸。船上的水匪們,想盡一切辦法滅火自救,再也顧不上繼續攻擊官船。然而,仍然有四艘漁船,因為反應太慢,被徹底變成了四個大火爐,烈焰伴著濃煙扶搖而上。

“繼續射,別留情!除惡就是行善!”駱懷祖不知道從誰手裏,搶了一張角弓,站在船舷邊,向水中放箭。每一次弓弦聲響起,就讓水麵上出現暗紅色一團血跡。

眾家丁士氣大振,也紛紛開弓放箭。依舊是三人一組,五人一夥,對著同樣的目標齊射。眨眼間,就讓河麵上又漂起了近二十具屍體。

“砰砰,砰砰,砰砰……”沉悶的撞擊聲,再度響起,這次,卻是來自船底。家丁們楞了楞,頓時一個個臉色開始發白。而齊墨掌門駱懷祖,卻大笑著丟下了角弓,脫掉了布袍和長靴。雙腿微微用力,抓著量秤,縱身跳進了黃河。

河水渾濁,誰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然而,短短三個呼吸之後,一團紅色血跡,就在貼近船身處冒了起了。緊跟著,又是紅色的兩團。

鑿船聲瞬間停止,河麵上上,數道水波,從官船底部向四下分散。而一個更快的水波,竟然從後邊追了過去,如同大魚捕食魚一般,讓前麵的水波挨個消失。

血跡從水波消失處,接連湧起。仍在河水中的土匪們,再也不敢靠近官船,一個個爭相逃命。站在船舷後的郭怒和家丁們,放聲大笑。用角弓和羽箭追著那些逃竄的身影,將更多的水匪送上了西。

“嗚嗚,嗚嗚嗚,嗚嗚……”海螺聲又起,宛若悲壯的哭號。蓄著絡腮胡子的水匪首領,氣急敗壞,踩在一艘沒著火的漁船甲板上,左手持盾,右手持大斧,向官船發起了決死攻擊。

郭怒和家丁們,紛紛彎弓攢射。卻被絡腮胡子和他身邊的嘍囉們,盡數用盾牌擋住。眼看著漁船越來越近,大夥重新舉起陶罐,正準備點燃了擲出。身背後,卻忽然響起了張潛的聲音,“且慢,讓我試試。”

眾人齊齊回頭,恰看到,張潛抓著一根等身高,手臂粗,尾部裝著木托的青銅管子,走到了船舷旁。用管子前端,對正已經靠近到十五步遠的絡腮胡子,管子尾部的木托,牢牢頂住自家肩膀。隨即,他左手扶穩管身,右手輕輕扯動木托上的細繩,“嗤——”

細勝迅速收緊,在銅管子中部凸起處,拉出了一縷青煙。緊跟著,“砰——”的一聲巨響,管口處,輕煙繚繞。再看那絡腮胡子水匪頭領,忽然倒飛而起。鮮血和碎肉,從半空中紛紛而落。

刹那間,船上船下,鴉雀無聲。

官船在風帆和船舵的控製下,繼續向南而行。水匪們的漁船,無論起火的,還是完好無缺的,都放慢了速度,不敢再向官船靠近半步。而漁船上大水匪,一個個身體僵直,兩股戰戰,再也沒有人敢舉起兵器,更不敢向張潛所在位置,多看一眼。

“等等我,等等我,別把我丟下!”駱懷祖像江豚一般,從河麵上鑽了出來,衝著船舷用力揮手。

甲板上,所有人終於都回過了神。或者跑向船尾,要求船老大放慢速度,或者丟下長長的纜繩。

而那駱懷祖,作為唯一一個沒看到青銅管子發威的人,當然也絲毫沒感覺到震撼。加快速度遊了數丈遠,抓住大夥拋下來的纜繩,快速爬回了甲板。一邊抬手抹去臉上的黃色河水,一邊得意洋洋地向張潛炫耀:“先在水下幹掉了三個,後來又追著殺掉了五個,當初老夫讓你跟我學本事,你還看不上。今若是沒有老夫……”

話到一半兒,他忽然感覺到周圍氣氛不太對勁兒。楞了楞,手指著青銅管子,低聲詢問:“你怎麼又給這東西裝上了個木柄,好生難看!這棍不棍,矛不矛的,底下哪有如此奇門兵刃。用來砸核桃,都未必順手。”

“你先去換衣服吧!心著涼。”張潛笑了笑,也不跟他計較。抓著青銅管子,緩緩走向了客艙。

水匪的出現,絲毫沒出乎他的預料。

過了黃河,就進入了京畿地界,大規模土匪不可能在京畿出現。所以,仇家想要殺他,最後的機會,就是在半渡之時。

正是因為事先預料到有可能遭到截殺,他才將司監的官吏和設備,交給王翰帶領家丁保護,提前運過了河。他自己則和駱懷祖、郭怒一起,帶著五十名精銳家丁斷後。

整場戰鬥過程,也完全沒有超出他的預料。缺乏訓練,又不了解混合酒精性能的土匪,來得再多,也隻有仰著腦袋挨燒的份兒。

出乎他預料的,是青銅火槍的威力和後坐力。別人沒看清楚,一直盯著水匪首領的張潛,卻親眼看到,對方的胸口處,被打出了一個西瓜大的破洞。五腹六髒,有可能都被鉛彈攪了個粉碎。而木製槍托在鉛彈發射那一瞬間傳回來的後坐力,宛若重槌。砸得他半邊身體至今還在發木,每走一步,肩膀處都鑽心地疼。

郭怒和家丁們,顯然被他手中的青銅管子嚇壞了。紛紛讓開道路,唯恐不心激發了他手中的“法器”,也被轟上空。而老僧慧缶,卻咬了咬牙,頂著一張慘白色的臉,跌跌撞撞地追了過來,“張施主,張少監,請借一步話。”

“大師找我何事,在這裏就無妨!”張潛將青銅管子做拐杖,撐著自己的身體,努力讓自己顯得好整以暇。

“貧僧……”老和尚慧缶,又咬了咬牙,忽然打起了機鋒,“搭便船,渡河,渡己,也渡人!”

“如此,這河,張某可否渡得?”張顯想了想,瞬間若有所悟,笑著詢問。

“少監笑了,少監原本就在對岸!”老和尚慧缶想了又想,躬下身,合適為禮。

對岸,已經快到了。河岸之上,便是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