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渡河 (中)(3 / 3)

“你,這葫蘆是什麼時候拿到的?張山長在哪?”駱懷祖沒心思再跟他繞彎子,用力將他扯到自己麵前,居高臨下地追問。

“年初,不是正確二十,就是二十五吧。”老和尚慧缶仿佛被嚇了到了一邊,滿臉委屈地回應,“怎麼了,這個葫蘆要不得麼?張山長又是怎麼回事?啊呀,老僧想起來了,他過,要去學堂裏當山長。”

“別打岔,張山長此刻在哪?”駱懷祖堅決不肯上當,無論老和尚是滿臉委屈,還是裝作恍然大悟。

“他當然在渭南當他的山長啊,老僧有段日子沒見到他了,正準備過去看望他,順便將酒葫蘆裝滿!”老和尚慧缶瞪圓眼睛,滿臉無辜。

“你,你沒有綁他的票?”駱懷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握在老和尚手腕處的手指,卻在不知不覺間,放鬆了許多。

“綁票?阿彌陀佛!”老和尚慧缶趁機將手腕掙脫,後退兩步,低聲宣念佛號,“此話施主是從何而來?老夫跟實翁相交有三十餘年,怎麼可能起如此歹意?更何況,他每日無酒不歡,老夫綁了他的票,用不了三就被他給喝窮了,哪有可能綁他半年!”

甭半年,二十幾之前,駱懷祖還親眼看到張若虛在成賢書院教學生讀書,頓時,就知道大夥誤會了老和尚。然而,他卻不肯認錯。跺了下腳,低聲抱怨:“你這和尚,既然是張山長的至交好友,為何剛從不明白一些。老夫差一點兒,就拿你當了綁了張山長,前來講數的惡僧!”

“阿彌陀佛!”慧缶又宣了一聲佛號,滿臉委屈,“施主冤枉貧僧了。貧僧先前了不止一次,是張山長的朋友,想搭一個順風船。並且還拿了那位施主手中的葫蘆為證。”

“禪師勿怪!是我等誤會禪師了。”郭怒被得滿臉通紅,趕緊將葫蘆還給了慧缶。“先前多有得罪,還請禪師見諒。”

“無妨,無妨,你們也是關心則亂!”慧缶將葫蘆單手托起,宛若拖著一枚威力巨大的法寶,“若是實翁知道,諸位如此擔心他,恐怕高興之餘,又好多喝好幾大碗。”

郭怒聽了,頓時愈發覺得愧疚。而駱懷祖心中卻依舊沒有放鬆警惕,笑嗬嗬伸出手,去抓慧缶手上的葫蘆,“山長最近忙著書院事務,酒已經喝得少多了。這麼大一葫蘆酒,以前他隻夠喝兩。現在,恐怕十半月都未必喝得完。”

本以為慧缶肯定會躲閃,卻不料,竟然輕鬆將葫蘆抓在了手裏。搖晃之際,還隱隱聽見了從葫蘆裏傳出來的水聲。

“酒是穿腸毒藥,能少喝,當然少喝一些為妙!”不知道是真沒看出來駱懷祖在檢查葫蘆,還是故意。老僧慧缶笑嗬嗬地點頭。

“那禪師還對山長家的酒念念不忘?”駱懷祖不動聲色打開葫蘆塞子聞了聞,確定裏邊裝得的確是水,笑著反問。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僧慧缶忽然收起了笑容,雙手合十,滿臉慈悲。

駱懷祖反應極為敏銳,果斷邁步後退。正準備與那老和尚放手一搏,誰料對方念完一句口號之後,迅速又回複了先前的笑麵彌勒模樣。伸出手,低聲求肯,“羅施主,葫蘆還請還我。你拿它無用,貧僧拿了它,卻是裝酒裝水兩便!”

駱懷祖徹底弄不清楚,老和尚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猶豫了一下,就準備將葫蘆遞還。就在此時,身後的船艙門口,卻已經傳了張潛笑嗬嗬的聲音:“既然是世叔的熟人,怎麼還能讓葫蘆空著。羅賬房,把葫蘆給我師弟,去裝滿了菊花白。等下船之時,給禪師帶著走!”

“是,東主!”駱懷祖心思靈活,立刻明白了張潛的意思,答應著將葫蘆拋給了郭怒。而後者,雖然在心裏頭,早已確定和尚不是白馬宗的幫凶,卻果斷接過了葫蘆,快步跑進了底倉。

“多謝張施主!”老僧慧缶眉開眼笑,先雙手合十向張潛行禮,隨即又笑著誇讚,“早就聽實翁起過,張少監慷慨好施,待人赤誠,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禪師過獎了!”早就將此人跟駱懷祖、郭怒兩個的對話聽在耳朵裏,張潛知道張若虛沒有被綁架,心神大定,腦子也轉得像平時一樣靈活,“既然是世叔的酒友,張某理當好好招待。河上浪大,禪師心去安歇。張某暈船,就不陪禪師喝茶了。”

“張施主且慢!”沒想到,張潛連廢話的時間都不給自己留,慧缶肚子裏的安排瞬間被打了個大亂,趕緊邁步湊上前去,沉聲道:“貧僧有事,需要跟施主商量。”

“禪師想要搭便船,如今人已經在船上了!”張潛笑了笑,頭也不回,“禪師喜歡喝酒,在下也讓師弟去裝了。至於其他,張某與禪師素昧平生,禪師還是不要提的為好。”

“這……”碰上一個不按常理出招的,老僧慧缶方寸大亂。想要繼續追趕,卻被駱懷祖死死擋住了去路。不得己,隻好咬牙跺腳,高聲叫嚷:“少監見了實翁的酒葫蘆,就擔心他被人綁票。莫非見不到酒葫蘆,就認為他肯定高枕無憂了麼?下僧尼,數以萬計,少監做事不留半點兒餘地,莫非就不怕和尚裏邊也出幾個蠻惡的,報複到你的家人和朋友身上?”

“你這禿驢,果然是白馬宗的同夥!”駱懷祖終於確定了老和尚的身份,拔出橫刀,迎麵就砍。

慧缶一改先前老態龍鍾模樣,身子如猿猴般輕鬆避開了刀鋒。隨即,一邊徒手與駱懷祖周旋,一邊繼續衝張潛叫嚷:“施主,聽貧僧一句話。貧僧並非白馬宗的人,對你也無絲毫惡意。但施主做事,卻不能太絕。否則,即便白馬宗報複不得你,也會報複到你關心的人身上。屆時,你肯定防不勝防!”

本以為,這番話過之後,至少能讓張潛猶豫一下,然後給自己陳述利害的機會,誰料,話音剛落,張潛的回答聲,已經響徹了甲板,“盡管來,殺我一個親人,我以十倍報複之。殺我兩個,我以百倍報複之。殺我三個,張某定人讓全下,再看不到一座白馬寺!不信,你盡管來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