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先正心,修身,齊家!”見張潛始終不驕不躁,張若虛愈發覺得這個晚輩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再度接過話頭,輕輕撫掌。“許多人初來長安,便恨不得一步登。即便去終南山中隱居,也是為了待價而沽。依老夫之見,恐怕就是忘了正心,修身和齊家這兒三件事,光想著輔佐君王去治國平下了!”
這話,打擊麵兒就有點兒廣了。甚至將昨日與他同行的盧藏用,也給捎帶了進去。要知道,後者正是依靠終南山隱居這一手段,才引起了朝廷的關注,隨即把他自己賣了個好價錢。
好在賀知章為人老到,發現了張若虛言語有失激烈,趕緊搶在張潛接茬兒之前,笑著將話題往旁邊岔:“實翁,心懷下,沒什麼錯!我輩讀書練武,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輔佐君王,治世濟民麼?!況且如你所言,用昭友的恩師送他出山,未必不包含這層意思。如今朝廷雖然用儒家治國,可我儒家自古講究兼容並蓄。但凡有識之士,都不會因為墨家之學不流傳世間已久,就將其拒之門外!”
“那是自然!”張若虛聽了,迅速意識到自己的話,容易給張潛惹麻煩,笑著點頭。隨即,又抿了一口酒,帶著幾分熏然之意,低聲道:“世人皆愛牡丹,季翁和老夫,卻都愛菊花之清雅。故而,買下了你家旁邊那座莊子後,老夫就命人在自家院子內種了幾百株不同的菊花。眼看重陽將至,花期已至,季翁不忍讓那菊花白白綻放,便約了一些朋友和晚輩,在重陽節那,來莊子上把酒賞菊。用昭你住得跟老夫近,又是秦墨在世間唯一傳人,若是有空,不妨到莊子上坐一坐。老夫也好順便介紹一些年青才俊,與你認識。”
“這,多謝前輩相邀。隻是晚輩初來乍到,唐言還沒學利落……”張潛在二十一世紀,就不太喜歡交朋友,對賞花,也提不起多大興趣,因此,本能地想要婉拒。
誰料,話才了一半兒,賀知章卻輕輕將酒盞放在了桌案上,笑著打斷,“讓你去,你就去,年青青的,跟誰學得這般故作清高?!”
根本不給張潛解釋機會,頓了頓,他又笑著數落,“你將來有心出仕也好,就想像現在這般逍遙一生也罷,多認識一些年齡相仿的才俊,總沒什麼壞處。昔日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終日采菊東籬下。到了晚年,還有王孺仲之子皆受其父所累之歎。你自己可以選擇孤高,卻不能為此拖累了兒孫!”
這話,得就有些重了。並且拿出了陶淵明和王仲儒兩代著名隱士,作為前車之鑒。不由得張潛不躬身受教。
昔日王霸王仲儒也好,陶潛陶淵明也罷,他們的高潔誌向固然令人佩服,他們兒孫,卻為他們的避世隱居行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特別是王仲儒,當看昔日同僚的兒子,乘著馬車前來探望他的時候,他的兒子,卻自卑得連話都不利索。導致他的信念,瞬間崩塌,不久之後便含恨而去!
“用昭不是正愁秋季已至,找不到足夠的花卉,提取其精華麼?實翁那邊,可是菊花滿園。重陽節過後,花也就該謝了。與其任菊花在秋風秋雨中零落黃泥,哪如被你摘了留幾縷芬芳造福世人?”孫安祖學問沒那麼高,卻更懂得“物盡其用”,聽賀知章把話得太重,便笑著旁敲側擊。、
這下,張潛就更沒理由推辭了。隻能雙手抱拳,感謝張若虛和賀知章兩位前輩的熱情相邀。並且鄭重表示,屆時自己定然會帶著美酒一同登門,以免辜負了滿園秋色。
“這就對了,年青人就該有年青饒樣子,沒經曆幾番宦海沉浮,胡什麼采菊東籬下?”見張潛知錯就改,賀知章非常滿意,舉著酒盞一邊在手裏晃動,一邊繼續笑著補充:“還有,用昭自幼被師門領入山中修行,但在世上肯定還有家人。老夫交遊還算廣闊,最近又閑來無事。你若有空,不妨將父母名諱,家門所在地段,以及兒時記憶中的情況,給老夫寫在紙上。老夫遍請親朋故舊,不惜功夫與時日,肯定能幫你找到家人,送你早日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