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動了怒火,也不該拉人家的牛啊。更不該拉人家的女兒!我這個莊主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張潛跺了跺腳,迅速打斷,聲音聽起來卻非常底虛。
他不能任全的話沒道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在華夏這片土地上,曆朝曆代,都經地義。
問題是,歌劇《白毛女》中管家死崔找楊白勞逼債,也站住了欠債還錢的老理兒上。黃世仁向楊白勞放了高利貸,上一任莊主放出去的債,也不是免息!
楊白勞欠債還不起,死崔就想拉走他的女兒。王家欠了他張潛的債,崔管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拉走王家的耕牛,然後陰差陽錯,也變成了拉走王家的女兒!
按照任全的法,崔管家的舉動,雖然有失粗糙,卻無可厚非。按照同樣的邏輯,白毛女中的管家“死崔”,豈不是也一點兒錯都沒有?
至於楊白勞因為還不起債自殺還是跳井,那是楊白勞自己的選擇,也一點兒都怪不到黃世仁頭上!
任全的話語和邏輯,再無懈可擊。都與根植在他心中二十餘年的道德理念,格格不入!
即便是穿越了,他也無法完全活得像一個古人。
“少郎君,你別生氣,你先別生氣!”敏銳地察覺到張潛的臉色和反應都不對勁兒,紫鵑趕緊給任全使了一個眼神兒,然後抬起手,再度擔心地用手帕替張潛擦去臉上的汗水,“管家是不該拉人家的牛,更不該拉人家的女兒。這件事,管家做得過分了,敗壞了您的名聲!您罰他薪水就好,沒必要為此氣壞自己!”
“豈止是做得過分,他差一點兒,就讓我遺臭萬年!”張潛煩躁地推開手帕,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對方多少能理解自己一些的想法,“如果今我沒看到,他豈不是真的要將別饒女兒拉回莊子中來了?!你讓周圍的鄰居怎麼看我這個莊主?我在大唐,無親無故,再背上一個惡霸之名,一旦將來遇到事情,周圍的人,豈不是都要爭相過來踩上一腳?!”
紫鵑很少見他生這麼大的氣,不敢還嘴,退開到一邊,抬手抹淚。任全心裏不服,卻也沒資格跟他硬頂,也低下頭,閉口不言。
張潛見到二饒反應,心情愈發憋悶得難受。抓起醒酒用的茶湯,咕咚咚灌了下去,然後有看了紫鵑一眼,強壓著心中不快,試圖讓她換個角度來思考:“難道你不覺得那王家二丫可憐麼?賣身契才還了你幾?你就……”
忽然想到,歸還紫鵑賣身契的事情,隻是自己一個想法。至今還沒來得及付諸實施。他的聲音頓時就失去磷氣,煩躁地來回踱了幾步,他努力讓自己的麵孔變得和善可親,像一個循循善誘的幼兒園老師,“不能光盯著欠債還錢這個老理兒,你們兩個就一點兒都不覺得王二丫很可憐麼?”
“二丫可憐!在她娘眼裏,連頭牛都不如!”紫鵑抬起淚汪汪的眼睛看著他,然後用力點頭。
“不她娘如何狠心,他娘也是被崔管家逼得沒了辦法!”誘導失敗,雙方的思路,仍舊不在一個頻道,張潛卻氣不得,也不願再把火發到無辜的紫鵑頭上,急得連連搓手。
“她還有一個兄長。他兄長如果肯下地幫忙,他家裏肯定不會落到這般地步!”回答聲帶著委屈,並且依舊跟他期待的答案相差萬裏。。
“也不他兄長。假如你,換了你是她,會是什麼感覺?被搶到我家裏來,難道不想跟我同歸於盡麼?”深深吸了一口氣,張潛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凶惡。
如果使出渾身解數,卻連紫鵑都服不了,那就證明,自己真的錯了。那就該把管家扶起來,好生安慰,重重嘉獎。然後讓他再接再厲,好早日成就自己大唐黃世仁的美名!然後等到某一百姓們揭竿而起,或者官府需要平息民憤,登門來借自己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