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聲,“這樣叫偷?這是明目張膽的拿。”
“不給拿嗎?”
“你不如有技術含量一點,想一想,怎麼能真的叫我分心。”
梁司月一霎屏住呼吸,他這話,已經不算是暗示了。
第一時間想退開去,可他凝視著她,驟然幽深的目光,又讓她猶豫了一下。
地下車庫,頂上幾盞白光,光線算不得明亮,經貼了防窺膜的車窗再一過濾,車廂裏便更昏暗。一時的沉默,讓氣氛無端焦灼起來。
柳逾白想著,這可是你自找的,伸過去,搭在了她手臂上。
正要低頭,後方一輛車子拐了過來,因他們的車堵住了路,片刻不肯等似的,“嘀”了兩聲喇叭。
梁司月迅速地退回去。
柳逾白麵無表情,隻手掌朝方向盤一砸,“嘀”回去。
梁司月沒忍住笑了,換得他警告的一眼。
回去路上,車流時暢時堵。
梁司月喜歡高樓林立的夜景,況且有柳逾白在身旁,怎樣也不會覺得失去耐心,寧願時間流逝得更慢一些。
對他說,謝謝他願意第一天就帶她來見重要的家人。
柳逾白從來不肯好好說話,怎樣都要歪派幾句,“那梁小姐何時帶我去見你的家人?”
梁司月還真被問著了。
一般人家,女兒能找到這樣一個身家顯赫的女婿,燒高香都來不及,但梁司月清楚父親和外婆可不是一般人,他們對她和柳逾白的接觸,本就有些嚴防死守的意思。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
但要讓她對柳逾白說先瞞著家裏,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
多半隻有柳逾白“地下”別人的份,哪還輪得到別人來“地下”他。
梁司月就被難住了,甚至歎了口氣。
柳逾白目光一下便掃過來,問她,這歎氣是什麼意思?
梁司月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我想過一陣再告訴他們。”
柳逾白蹙了一下眉,但沒說什麼,願意聽聽“為什麼”。
“我爸和外婆,都是小人物其實也包括我自己。一直以來,我們活著就已經是誠惶誠恐,隻圖一生安穩,從來沒有想過要攀親帶故地換什麼階級躍升。柳先生,你應該知道的,我對你的喜歡,從來不是衝著你的身份去的。你理解這一點,他們卻不見得理解。他們害怕我在這樣不平等的身份裏受到傷害,自然更不會明白,假如,和你在一起注定會受一些傷,那也是我願意的、已經做好準備的。”
柳逾白一時沒出聲,他的小姑娘,總能將這種話說得叫人動容不已。
讓他想到之前看的一部中途差點睡著的電影:一個叫阿麗塔的半機械少女,愛一個人的方式,是將自己的機械心髒掏出來送給對方,心髒是她身體的能量來源,倘若失去,她將直接死亡。那一幕別提多突兀滑稽,但看得人莫名心驚肉跳。
因為那種近乎於愚蠢的天真,現如今是稀缺的老古董了。
不知道他一時的沉默,是不是被梁司月當做了不高興。
於是她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說:“我怕……如果他們一時想不通,不接受,你會覺得我們不識抬舉。”
柳逾白有點被這略顯卑微的目光和措辭刺到。
何至於,他們的差距隻在身份上,不在感情上。
他將車速放慢了一下,轉頭看她一眼,說:“隻要我讓他們同意,就不用瞞著了?”
梁司月頓了一下,“……誒?
“你不是不敢說,我去說。”
“也不用這麼急?這才一天呢……”怎麼就發展到了像是馬上就要提親的架勢?
柳逾白不滿了,“你想有結果,給你結果,你又不高興了?”
“但是過程我們就不要了嗎?”
柳逾白左右覺得自己像有點被她牽著鼻子走,但也懶得細想,不跟她一般見識。
便說:“行行行都隨你,反正你有一籮筐的道理。”
“才沒有。”她笑吟吟地反駁。
車開進小區,停入地下車庫。
兩人走進電梯,梁司月依次按下自己的樓層和柳逾白的樓層。
一會兒,她就到了,門開的瞬間,她抬頭去看他一眼,猶豫了一下,“……要去我家喝杯茶麼?”
柳逾白想了想,隨她走出了電梯。
梁司月在前頭帶路,腳步輕快極了。
到了家門口,她從背在身上的小包裏掏出來鑰匙,開了門,裏頭傳來“回來了”的聲音,她應了一聲,趕緊說:“外婆,柳總過來打聲招呼。”
外婆愣了下,第一反應是將放在沙發上的,做了一半的針線活,拿起來藏進自己臥室裏,出來又不由自主地擺了擺茶幾上的小東西,使它們更規整些。
外婆幾分局促地同柳逾白打了聲招呼,等他進了門,又說直接進來,不用換鞋的。
梁司月卻從鞋櫃裏找出一雙幹淨的棉拖,放在柳逾白的腳邊。
柳逾白蹬了皮鞋換上,笑說:“前一陣梁司月在劇組,我也經常出差,沒騰出合適機會登門拜訪。今天也稱不上是正式,就過來跟您打聲招呼。”
外婆就更局促了,一麵笑請他進來,一麵往廚房去,燒水沏茶。
柳逾白在沙發上坐下,略微掃了一眼室內,目光就又追隨梁司月而去她跟進了廚房去幫忙,卻被外婆喝出來:陪客人呀,怎麼能把領導一個人晾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