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城掃過一眼,牌桌上幾位看穿著打扮、談吐氣度似都有些來曆。牌桌上隻有一個女人,想來便是梁芙的朋友周曇。
周曇出了張牌,抬頭招呼道:“阿芙,帶人先坐會兒,這局馬上結束。”
梁芙領傅聿城去休息區去喝茶,幾組皮沙發上坐些鶯鶯燕燕,身份不言自明。她們好奇打量傅聿城,竊竊私語,但沒一人敢直接問其身份。
沒一會兒,牌局結束,一男的下了牌桌,沙發上兩個女的站起身,向那人迎過去。那人把桌上數來的錢往人手裏一塞,兩個女的立馬爭搶起來。
周曇笑說:“輸不起了便溜之大吉,陶公子,我們都替你記著了。”
“當是請你喝茶,你還不高興?”這被稱作“陶公子”的男人,一手摟一個女的,衝梁芙打了聲招呼邊走了。
梁芙拉著傅聿城上了牌桌,同另外三人介紹:“傅聿城,我爸學生。”除了周曇,另外兩個男的梁芙也不大認識,瞧著麵善,但叫不出名字。然而周曇往來的人,多半都是有頭有臉的。
那兩人笑著點了點頭,對傅聿城說:“幸會。”
傅聿城十分清楚,這聲“幸會”衝梁庵道,衝梁芙,決計不是衝他本人而來。
周曇則笑說:“梁老師的學生,以後進了司法部門,各個都是國之棟梁。梁芙,我問他要個電話你不介意吧?”
“我為什麼介意?手長在他身上。”
周曇笑了笑,摸出支煙,吩咐梁芙,“我們歇一歇,你先教教傅先生這牌怎麼玩。”
便有人過來斟茶、上零食,又開了窗戶通風。
梁芙把骨牌攤開,先摸出張12點的,“這是‘天’牌,點數最大,《紅樓夢》裏行牙牌令,‘左邊是個天,頭上有青天’,說的就是這張。”
一旁周曇笑說:“阿芙有文化啊,講個牌麵還引經據典。”
梁芙笑說:“對呀,好不容易能找到機會,也跟傅聿城賣弄賣弄。”
傅聿城也笑了一聲,他看著梁芙,沒覺出自己目光都溫和幾分。
梁芙便點著黑底上那些紅點白點組成的圖案,一一講解,那是“天”,這就是“地”,另外兩張是“人”和“和”,組一起便是“天地人和”;這是“九”,這是“八”,能跟“天地人和”組成“天久地八,人七和五”……等等等等。
梁芙人沒坐,就站著,半伏在牌桌上。周遭一切都遠了,他隻嗅到一股佛手柑的清香,那摸牌的手手指纖細,融融燈光下白得能晃花人眼。
沒多時牌局開始,傅聿城初識規則,左支右絀,輸了好幾局。等漸漸熟悉起來,仗著新手光環護體,連戰連捷。
周曇笑說:“崇大高材生就是不同,腦瓜靈活。”
梁芙就坐在一旁觀賽,周曇遣人給她送了燕麥粥來,她端碗慢慢地喝,對局麵關切得緊。她很想仗著自己多少是個熟手對傅聿城指點江山,然而漸漸完全摸不透他出牌的路數,隻知道玩著玩著他便就贏了。
很快夜便深了,牌桌上人又換了兩茬,唯一沒動的就傅聿城和周曇兩人。屋裏人漸漸多了起來,場子鬧騰得很,傅聿城贏得盆滿缽滿,周曇連續作戰數小時,都有些乏了。
周曇讓梁芙帶著傅聿城去樓上休息,上麵清淨,她自己批了件外套,往門外打電話去了。
梁芙覺得周曇可能是在等人,但這兒究竟是誰的地方她說不清楚,也懶得過問。便將傅聿城贏的錢一把摟住,帶著他上樓去。
樓上是茶室,隔音效果好,極其清淨。
梁芙將那些錢撒在桌子上,一張一張數點。傅聿城坐在一旁沙發上,撐著胳膊看她,錦衣玉食的梁家千金,這會兒跟沒見過錢似的,數一張高興一分。
“傅聿城,以後我去澳門玩,一定帶上你。”
“打牌看路數,賭/博看運氣,這不一樣。”
“你運氣應當也不差。”
“得用在正途上。”
“什麼正途?”
梁芙等了片刻,沒見他說話,抬頭才發現他正看著自己。那目光很深,一時說不清意味。
梁芙被他看得不自在,低頭躲過,把已經數完的錢疊作一遝塞進他手裏。
傅聿城說:“你拿去用吧。”
梁芙笑了聲,聲音卻低,“這麼著急給我錢用?”她終覺得自己有些逾距,忽地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到走廊盡頭,才見那高窗裏嵌著一輪彎月。梁芙從洗手間回來,進屋想喚傅聿城來看,卻發現他不知何時燃了一支煙,夾在手裏,閉著眼,似已睡著。
也不是沒同娛樂圈一些明星近距離接觸過,可無論看多少遍,梁芙都認為傅聿城是她此生所見最好看的男人。
這樣浮浪的場合,他混於其間,卻不染其身。
她遠遠瞧著,覺得他總是疏離的,似孤鬆獨立,守著長夜未明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