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評玉笑說:“你也厲害,能考進來不容易。”
這句誇讚迎合了蔣琛一貫的心理,他自認為自己起點低,從剛過一本線的普通學校考入頂尖之列的崇城大學,比保研的傅聿城要難得多。從優秀到更優秀能有什麼挑戰性?要給他傅聿城這樣的起點,他必然不會隻滿足於崇大,而是要衝擊清北。這些話他從未在嘴上明確說過,但這樣的心理哪裏遮掩得住,平日裏神情與言辭之間總有泄露。
傅聿城目光清淡地瞥了蔣琛一眼。
蔣琛接了章評玉話頭,轉頭又逢迎起今日同行的另一位師兄,稱是聽說該師兄也是考研上來的,而且“二戰”,比他更為不易。
章評玉隻是笑笑,“進了老梁門下都一樣的,他要求嚴,你們千萬不能鬆懈。當然,死讀書也不行,假期到畢業的師兄師姐手底下打打工也是好的。”
言談正歡,忽聽樓上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一道清脆女聲喊道:“媽!你又把我裙子扔哪兒去了!”
章評玉立馬起身喝到:“家裏今天有客,你怎麼這麼失禮!”
話音剛落,一人從欄杆上方探出頭來往下望。
大家齊齊抬起頭去,瞧見傳說中的梁家千金隻穿一條墨綠色絲綢睡裙,烏黑長發垂落而下,發梢微微彎曲,臉在長發遮出的昏曖光線裏顯出一種十分古典的美感。
蔣琛眼神都直了,不由自主地“嘖”出一聲讚歎。
梁小姐手肘撐在扶手上,向著梁庵道身旁那幾人打聲招呼,笑說:“好久不見了。”
往屆學生同她有過來往,雖然年紀比她大,但都叫她一聲“師姐”。
“梁師姐,現在才起床?”
“對啊,不像你們課業清閑。”梁小姐笑說,“你們都著了老梁的道,他今天把你們叫過來,是想讓你們替他這新房子吸收甲醛。”
梁庵道繃起臉來,“阿芙,趕緊換好衣服下來,這麼多客人,你懂不懂規矩。”
梁小姐梁芙很快便換好衣服,一條及腳踝的黑色長裙,平底鞋,自樓上逶迤而下之時,所有人都沒忍住屏息去瞧。
果真學芭蕾的,氣質和身段都是一流。
梁小姐沒化妝,頭頂上推著一副墨鏡,她走過去端起梁庵道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爸,我約了朋友,中午不在家吃飯了。”
“約了朋友還起得這麼晚。”
“怕什麼,他們還能不等我不成。”
梁小姐也沒多看他們一眼,放下茶杯就走了。
不過片刻,門口又響起腳步聲,“媽,你怎麼停的車,把出來的路全給擋死了。”
章評玉說:“誰讓你爸昨天回來得晚,不能替我停車。”
“您駕照拿了快有二十年吧?倒車入庫有那麼難?”
章評玉也不惱,笑問坐在一旁的四人,“你們誰會開車,去幫我挪個車吧。”
傅聿城看了蔣琛一眼,誰知這位一貫凡事不落人後的哥們此刻卻啞了火。兩個女生麵麵相覷,似有疑慮。
傅聿城站起身,“師母,我去吧。”
九月秋老虎,門前新栽的薔薇花讓太陽曬得蔫頭巴腦。梁芙等在門口,拿手指撥弄著花藤,藤上枯葉簌簌落下。
不過片刻,聽見門內有腳步聲,抬首看一眼。
人是逆著光的,像道青色的影子,等走到廊下,豁然開朗,拂雲撥霧,一切顯山露水。
梁芙疑惑,這樣風姿清舉的人,方才在屋裏怎麼一點都沒注意到。
這人抬起頭來,梁芙一眼望見他眼底,那兩句詩便這般沒頭沒尾地自腦海裏蹦出。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世無其二,郎豔獨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