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訝異道:“怎麼弄這麼多?”
他攪了攪粥,撲鼻的香味,不由笑道:“皇帝早上都沒我吃的好。”
寶寧撐著下巴笑:“明天給你做魚,神仙魚,特別香。”
寶寧今日梳了一條辮子,軟噠噠垂在胸前,她手不老實,攪呀攪地去勾發尾,發尾上栓了鈴鐺發繩,她一碰,輕輕的叮鈴聲。
裴原盯著她細嫩手指,看了會,眼神漸暗,視線上瞟,凝在她鎖骨處的粉紅小痣上。
寶寧渾然不覺,探身給他盛湯,嘴裏嘀咕道:“你多吃點,不要浪費我一片心血。”
裴原回過神,就著她的手,低頭喝了口。寶寧姿勢別扭,手裏捧著碗,手背被他捧著,上身前探。她睜大眼看著裴原垂眼喝湯的樣子,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做出這樣奇怪的舉動。
裴原放下碗,食指抹去唇邊湯漬,看著寶寧臉頰一點點變得粉紅。
她急匆匆地甩開手,手背往裙擺上抹了下。裴原見此,臉色漸漸沉下去。
寶寧察覺出他不高興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
屋裏氣氛壓抑,阿黃吃飽飯跑進來,低低嗷嗚兩聲,寶寧伸手撈起它,躲避似的往外走:“我想起來,賽風還沒喂,我拌草料去。”
裴原叫住她:“一起吃點。”
寶寧道:“我吃過了。”
裴原不再說話。寶寧又等了會,見他真的沒話說,抱著阿黃放心地走了。
她背影消失在門口,門沒關,大片晨光灑進來,細微塵土跳躍。籬笆門被打開,雞鴨跑出來,滿院子亂躥,嘎嘎的叫聲。
裴原回想著寶寧剛才的動作,心中越想越氣,啪的一聲把筷子撂在桌上。
她怎麼就這麼不開竅!
深呼吸幾次,裴原複又把筷子撿起,挑了塊黃瓜扔嘴裏,歎氣道,罷了,慢慢來吧。
……
寶寧搬了個馬劄在房簷底下,坐在那紮網兜。
賽風來了後,她這院裏更熱鬧,高頭大馬站在院中央,乖得很,不用拴也不會亂跑,穩重有氣勢。阿黃諂媚,許是就喜歡這樣的夥伴,跑前跑後去追人家,還跳起來去咬人家的尾巴,狀似親昵。
寶寧剛開始看見時候嚇得一哆嗦,怕賽風一個不高興,尥蹶子將阿黃踢飛。
好在賽風是真的穩重,不願和它計較,隻顧著低頭吃草料,眼皮都不抬。寶寧便也隨著阿黃去了。
她在柴火堆裏挑了根合適的細木頭,用小刀削得光滑圓潤,放到一旁做手柄備用。又取了碎布條準備織網兜。
布條裁細,擰成一股細繩,三股細繩編在一起成一條大細繩,兩端縫緊。這樣的大細繩做上七八根,便能織出一個結實的網兜,捕田螺。
寶寧低頭認真做著,裴原什麼時候出來的她都不知道。
直到麵前落下一片陰影,擋著光,她看不見了,才迷茫仰起頭。
裴原摸了摸她鼻尖,都出汗了,他皺眉問:“熱不熱?”
寶寧笑:“不熱。”
她想了想,又道:“曬太陽好,我給你搬個凳子,你坐在我身邊,咱們一起曬。”
裴原道:“我不坐了,慢慢走走。”
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裴原第一次說要繞著院子走走,寶寧驚喜萬分。他終於不那麼消極了,寶寧現在的心情,像是季蘊第一次背三字經給她時,有一種我家弟弟終於長大了,學乖了的感覺。
寶寧坐不住了,想著要為裴原做點什麼。
裴原按住她肩,腋下夾著拐杖,低聲道:“你做你的東西,不用陪我。”
寶寧“噢”了聲,心底還是止不住的高興,裴原看她笑盈盈樣子,眼裏也閃過絲笑。
阿黃哪有動靜就往哪裏去,見裴原出來,也不圍著賽風了,顛顛跑來湊熱鬧,裴原在前頭走,阿黃後麵跟著。
裴原左腿還是不行,是個累贅,軟綿綿拖著他,走不快。一人一狗慢悠悠走了兩圈,裴原累了,回去寶寧身邊。
寶寧在搗鼓那根細木頭,想要刻洞,但找不到辦法。她手巧,力氣卻小,這種活兒,幹不來。
裴原看她一會,伸手道:“給我。”
寶寧把木頭和刻刀都遞給他,裴原接過來,背往後抵在牆上支撐住,寶寧擔心他站不穩摔了,走到他身側扶他胳膊。
裴原瞟她一眼,不知想到什麼,低低笑出聲。
木頭約他拇指粗細,寶寧費了半天力才把刻刀捅進去三分之一,裴原拿在手裏,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穿透。
寶寧讚歎道:“你真厲害。”
裴原道:“這本就是男人做的活,下次再遇到,直接找我。”
他難得說幾句中聽的話。寶寧心中雀躍,答應了聲好。
裴原由上往下看她,膚若凝脂,下巴尖尖,很乖巧倚著他,裴原忽覺心軟,手上移到她頸後,捏了捏。
“做這東西幹什麼用的?”
寶寧說:“抓田螺,喂水蛭。”
裴原道:“怎麼不昨日從集市上買一些,何苦自己去弄。”
“你不懂。”寶寧忙著係繩扣,眼皮不抬,“自己捕的才放心,不知集市上賣的還新不新鮮,吃的都是什麼。”
裴原沒搭話。
他原本是不喜歡這些的,家長裏短,雞毛蒜皮,若有那個時間,他寧願出去打幾圈馬,也不樂意在家裏閑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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