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下意識地低頭看。
昨晚上他被逼著染了腳指甲,
那橘紅色的一片,
刺的他雙目脹痛。現在穿了鞋,雖然瞧不見了,仍覺得不適,
那鳳仙花染在了他心頭似的,
想忽視,
但根本忘不掉。即便做著正事,
心裏也記掛著那十根腳指頭,
總想抓一抓。
“沒事。”裴原淡淡道,“被蚊子咬了,發癢而已。”
他說完便負手離開,盡力讓步伐自然。
魏蒙盯著他背影,忍不住小聲道:“扭扭捏捏的,像是大姑娘上街了。”
裴原聽見,身形一頓,
怒目回視道:“你說什麼?”
魏蒙當即住口,
微微回了他一個笑,
問道:“小將軍是要回營房,還是府上?”
裴原瞪他半晌,鼻中哼出一聲,
拂袖離去。
……
常喜從角門回府,
一路避人耳目,
到了裴霄的書房門前。
裴霄剛從高飛荷的屋中出來,
沒進書房處理政務,
隻是站在門口,垂眸撫弄著一隻盛開的月季花。常喜不敢打擾,在不遠處候著,打量裴霄的麵色,一眼就看出他現在情緒不佳,暗自猜測原因。
太子夫婦一向以恩愛和睦著稱,幾乎從未吵過架,就算是上次太子妃設計要殺圓子,裴霄大怒,二人也沒撕破臉。
比起大鬧一場,這樣的麵和心不和、勉力維持的相敬如賓似乎更耗費心神。
裴霄每隔三日會去高飛荷院中宿一晚,從沒差過,這樣的準確規律,常喜深覺佩服,也覺著裴霄根本不像是個人了。當初雁蕩山行刺時,行刺失敗,裴霄為了洗脫罪責,往自己肚子上刺了一劍,傷口半個月都沒愈合。即便那樣,他還是會去高飛荷的屋中,做不了別的事,便陪她敘話。
常喜心想,高太傅如此喜愛這個女婿,盡力扶持栽培,也是有緣由的。
因為裴霄他溫和有禮,進退有度,待人懇誠,文武雙全外,決斷也足夠果敢,是能夠即位的好苗子。
隻有常喜知道,裴霄溫潤如玉的外表下藏著顆什麼樣的心,扭曲陰狠,還有愛戀他人之妻的惡心癖好……
裴霄扯下一片花瓣,輕揉慢撚,直到揉碎了,兩指撣撣將碎末拋下,偏頭掃了常喜一眼,溫聲問:“交代你的事,怎麼失敗了?”
常喜連忙跪下請罪。
裴霄推開門往屋中走:“進來說話。”
常喜站起身跟上,到屋後又跪下,垂首將那晚發生之事和今早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裴霄安靜地聽著,茶盞就端在唇邊,卻一直未喝。
常喜講完了,叩頭道:“奴才辦事不力,壞了殿下大計,懇請殿下責罰!”
裴霄從高飛荷屋中出來後便覺得頭疼,聽常喜說完後,頭更疼了。
他放下茶杯,用兩指捏著額頭位置,閉眼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問:“你說,世上會不會也有一個人這樣對你,赤誠坦蕩,毫無戒心?”
常喜訥訥不敢說話,裴霄睜開眼看著他,忽然道:“哦,我忘了,你是個太監,太監娶不了妻。我剛才戳著你的痛處了,可不要怪我吧?”
常喜忙道:“奴才不敢,不敢。”
裴霄慢慢道:“這件事,你雖失敗了,論起來倒也並無錯處。我不是窮凶極惡的人,不會殺了你,但你卻是不能留在府上了。你不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