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原低著頭,不知在寫什麼。
寶寧將碗放在裴原的桌上,沒去看他的紙,輕聲道了句:“四皇子,吃飯了。”
裴原瞥見麵前的湯食,眼裏閃過驚訝。
他早就聞見了西廂做菜的味道了的,但沒想過寶寧會給他送過來。那會他那樣惡劣的態度,他本以為寶寧會記恨他,就算談不上記恨,至少也是嫌惡的,就像是最開始被派來伺候他的翠芙一樣。
思及此,裴原抬起頭,看了寶寧一眼。
她穿了身淡藍色的常服,臉上妝容未洗,精致漂亮,但稚氣未脫,垂著眼在啃指甲。
寶寧被碗燙著,手指頭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識將手指含進嘴裏,便見裴原看她。
寶寧很不好意思,她趕緊把手放下,轉身欲要走:“四皇子,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裴原道:“我們談談吧。”
寶寧腳步停下,瞧著裴原淡漠的神情,心中覺得怪異。她不知裴原要說什麼,但直覺不是什麼好話。
寶寧說:“好。”
裴原放下筆,手腕搭在桌沿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是被逼著嫁給我的嗎?”
寶寧愣了瞬,思忖一下,搖搖頭。
確實是個巧合的機會,但她心裏並沒什麼不滿,不算被逼。
裴原擰眉,狐疑道:“你自願的?”
寶寧點點頭。
裴原嘴角抽了抽,道:“可笑。”
寶寧無語。
“你多大了?”
寶寧答:“十五歲。”其實她還沒有十五的,差一個月才及笄,隻是婚事匆忙,瞞了年齡。不過這些小細節,似乎也沒必要和裴原說。
裴原冷嗬一聲:“不諳世事。”
他指尖在桌上點了點,眼中閃過一抹諷刺,又道:“你知不知道嫁給我意味著什麼?我與你挑明了說,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供你利用的東西,皇子之名隻是個空殼子,如果你想借著我上位,趁早死了這條心。和離書我已寫好,憑你榮國公府之女的身份,再嫁不是難事,你愛上哪裏去哪裏,明早便走,少在這裏惹我心煩!”
說完,裴原抽出壓在硯台下的那張紙,甩到寶寧麵前,眯眼道:“滾。”
寶寧垂著眼,沒接,她撲了撲裙擺,低聲道了句:“你吃飯吧,待會就涼了。”便走了。
裴原想過許多可能會遇到的回應,或者是欣喜若狂,或者是假意落幾滴淚,懇求兩句做足麵子再走,或者是憤然而去。
但裴原沒想過,寶寧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就輕飄飄和他說句吃飯吧,沒哭沒笑,好似事不關己。
麵前的疙瘩湯散發著陣陣香味,即便心裏仍舊亂如麻,腹中的饞蟲還是被引了出來。
裴原沒忍住,端起碗,咬了口煎蛋,又喝了勺湯。
出乎意料的美味。
看得出來,她是用心做的,還考慮到了他的身體和食量。
這種久違的體貼照顧讓裴原的心中有一絲異樣,他看著那碗湯,眼神複雜,但很快將那種感覺拋在腦後。
如果這份關心早晚會消失,那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要,省的最後才難以割舍。
裴原快速將湯喝完,收拾好床鋪吹了燈,闔眼躺下。
……
寶寧吃好了飯,將灶台擦幹淨,又簡單收拾了下屋裏的東西,抱著膝坐在炕頭出神。
裴原的態度讓她感到有些傷心和氣餒。
寶寧能夠勸服自己原諒他,不計較,但心裏多少還是難受的。
她眨了眨眼,給自己打氣,住了人家的院子,喝了人家的水,怎麼就連幾句話都要耿耿於懷呢?況且她還是沾著裴原的光才離開國公府的,比起季嘉盈的暗中使壞和國公夫人的陰陽怪氣,裴原這麼直來直去的性子,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這麼想,心頭那股酸酸澀澀的情緒散了很多。
這裏什麼都少,就是柴火多,生火時不吝嗇,炕就一直是暖融融的,舒服極了。
寶寧吹熄蠟燭,鑽進被子裏,打了個哈欠。
白日累了太久,寶寧也乏了,沾了枕頭很快就睡著。
第二天,寶寧早早起來,精神很好,她洗漱幹淨,做好飯,去敲裴原的門。
裴原早就醒了,正靠在牆上看書,聽見叩門聲,有些意外:“進。”
寶寧打開門,露了張小臉進來,不施粉黛的臉白皙瑩潤,吹彈可破好像蛋清兒,一對梨渦看起來又軟又甜。
裴原看得愣住。
寶寧笑盈盈問他:“四皇子,我包了包子,還燒了熱水,你吃過飯後要不要洗個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