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這是翠芙的房間的,沒想到進去後別有洞天。
約莫七步長、八步寬的小地方,一半是土炕,另一半竟是個簡易的小廚房!
屋裏沒什麼像樣的家具,就一張瘸了腿的桌子,一把搖晃的椅子,還有灶台上的一個鍋。
但即便如此,屋裏還是顯得擁擠不堪,不僅黑暗潮濕,聞著還有股很大的煤煙味兒。
炕上是胡亂堆疊的被子,枕頭被推到了地上,還有幾件女子穿的衣裳,肚兜和襦裙,搭的到處都是。
寶寧想,許是翠芙走的太著急,從被子裏爬出來,穿上衣裳就走了,剩下的東西全都沒要。雖然也並沒剩下什麼值錢的東西。
寶寧抬手在鼻子下扇了扇,這味道太嗆人,她也顧不得冷了,將門窗都打開,通了通風。
午後的陽光灑進來,屋裏一下子就有了些明媚的感覺。
寶寧長舒了口氣,覺著舒服了許多,開始著手整理東西。屋裏並沒什麼好收拾的,不過是翠芙丟下的那些衣裳雜物,很快就歸攏到了一起,放到了洗衣籃子裏。她的嫁妝箱子還在院外,寶寧想著晚上時候再整理那個,先將飯做好,給裴原送去再說。
翠芙許是知道她今天準會來,連午飯都沒做,炕也沒燒。
灶裏一點火星都沒有,鍋裏殘留著上頓吃剩的殘渣,看樣子像是玉米糊糊之類的東西,黏在鍋上,散發著股不太好聞的腥味兒。
寶寧彎腰聞了聞,皺起鼻子。已經餿了,不是上頓的,不知放了幾天。
寶寧訝異,這兩人平時到底吃的是些什麼呀?
要想做飯,就得先生火,刷鍋。
柴火堆在門口不遠處,雖然不多,但也夠用,而且林子外那麼多枯枝,總會燒著火的。
問題是,菜和米在哪兒?水在哪兒?
寶寧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隻看著了一個木桶,裏頭裝了約莫一個指節那麼高的水,連喝兩口都不夠的,更別說別的能吃的東西了。
院子裏也沒有水井。
寶寧愣愣地站在門口,一時失語。這兩人這些日子到底是怎麼生活的,飯不吃,連水都不喝的嗎?
她思忖了半晌,還是決定去問問裴原,他在這裏也住了不短時間了,應該知道這些事的。
茅屋很破,門也是舊的,一塊坑坑窪窪的破木板,用來鎖門的楔子不知怎麼爛了,門鎖不上,也關不嚴,風一吹就顫三顫。門和窗都壞了,灶火也沒燒,不用猜都知道裴原住的這個屋子有多冷,他本就身體不好,是怎麼熬過來的?
寶寧歎了口氣,抬手敲了敲門:“四皇子,我進來了?”
屋裏沒有聲音。她等了會,又敲了遍,還是沒有聲音。
寶寧心中奇怪,怕裴原又凍又病的出了什麼事兒,沒再等他回應,推門進去了。
一進門,寶寧便被嗆得咳了起來。這屋子裏的味道比廚房還要難聞,苦澀的藥味混合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酸臭味道,刺的人眼睛生疼,仔細聞,還能聞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不大的火炕上,裴原正側臥著,在睡覺。
他睡得不太踏實的樣子,眉毛緊緊擰起來,嘴唇邊一圈胡茬,頭發半束半散,亂糟糟一團,裹著的被子也不幹淨,黃的紅的汙漬幹涸成一片片,有的地方還露了棉花。
許是因為疼痛,裴原放在枕邊的手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骨節都有些泛白。
這幅邋遢落魄的樣子,活像個流浪漢,哪能和原本高高在上肆意張揚的四皇子聯係在一起?
寶寧怔在原地,忽然有些心酸。
裴原被她的那幾聲咳嗽吵醒,難耐地轉了轉眼珠兒。醒著的時候比睡著要艱難得多,至少在睡著的時候感覺不到冷和餓,也不會疼,而一旦神智恢複清明,那些難以忍受的感覺就又會卷土重來,傷口處抽搐著疼痛,他咬牙忍受著才沒有叫出來,無休止的潰爛和痛癢快要將他逼瘋。
許是發燒了的關係,裴原覺著嘴裏幹的厲害,連帶著整個喉管都火辣辣的疼。
想喝水。
裴原撐著胳膊坐起來,抬手按了按額角,半閉著眼去桌邊摸杯子。
摸了半晌,隻有一手灰。
寶寧實在看不過去,拎了茶壺來放到他手上:“杯子剛被你扔出去了,壺裏的水也冷了,你知附近哪裏有水井或小河嗎?我打些來,燒給你喝。”
陌生的女聲傳進耳朵,輕輕柔柔的,帶著股暖意,與這冰冷的環境格格不入。
裴原心中一驚,猛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