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攙著,寶寧自己下了車。
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看著眼前的景象,她還是吃了一驚。
一片荒樹林裏有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大門是籬笆做的,搖搖晃晃,好像風吹一下就要倒。房子是低矮的兩間茅草屋,大冬天的,一看就四麵漏風。前幾天剛下過雪,現在院裏的雪還沒化全,一半水一半雪,泥濘肮髒。
這不像是皇子住所,反倒像是個被廢棄許久的破院子。
寶寧轉頭看了看周圍,別說村莊人家了,就連個鄰居都沒有,目之所及全是掉完了葉子的樹,隻有馬車駛來的方向有條羊腸小路,彎彎曲曲看不見盡頭。
這地方,一個普通的大活人住著都難以生活,何況四皇子那樣本就行動不便的人呢?
都說少府監那些人最是勢力,現在看來可半點不錯。當初裴原風光時,一個個搶著巴結,送最好的東西去,現在卻連間像樣的房子都不肯給。
寶寧正想著,籬笆門忽然開了,走出來了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打量了寶寧一眼,問車夫道:“這就是四皇子妃?”
車夫點了點頭,笑道:“翠芙,你這下高興了吧?不用再待在這鬼地方,有人來接你的班了。”
翠芙搓搓手,抿嘴道:“可不是嗎,再待兩天,我都要瘋了。不說這裏吃不飽住不暖的,就四皇子那個要死的性子……”
說了一半,翠芙終於想起見了四皇子妃是要見禮的。
她把後半句話收回去,福身行了個禮,又瞄了寶寧一眼,搖頭道:“長得真漂亮呢,可惜了,嫁了個那樣的殘廢。”
馬夫打了個哈欠,再次坐上車,招手道:“別說了,快上來,趁著天黑前還能回京城去。”
翠芙“哎”了聲,連句和寶寧辭別的話都沒有,一跨腿鑽進了轎廂裏。
鞭子一打,馬兒仰頭嘶鳴一聲,帶著馬夫和那個叫翠芙的丫鬟軲轆轆地離開了院子。
“……”寶寧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遠去的影子,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那兩人是一點沒把她放在眼裏的,別說是四皇子妃了,在他們眼裏,她或許連個主子都不是,就是個被嫁過來受苦的倒黴新娘子,巴不得離她遠遠的。
罷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寶寧歎了口氣,把蓋頭扯下來拿在手上,又蹲身將褲腿挽起,一步一滑地走進了院子。
她在心裏想著,待會換了衣裳後,得趕緊將院子給掃幹淨了,要不然若是失足摔了,可了不得。
院子不大,約莫就十幾步遠,很快走到茅屋門口。
兩間屋子是相鄰著的,幾乎長得一模一樣,隻是其中一間的窗紙破了個洞,冷風吹過小洞,將整個窗戶都吹得呼呼作響,好像馬上就要被吹碎了。另一間看起來稍好些,至少窗戶很完整。
哪間是裴原住的呢?
寶寧思忖了下,往前踏了一步,準備透過窗紙的小洞往裏瞧瞧。
牆壁上立了根大掃帚,她沒注意,不小心碰到了,倒在地上“砰”的一聲。
屋裏瞬時傳出聲低啞的嗬斥:“誰?”
寶寧張張口:“我是……”
寶寧剛說了一個字,裴原抓起床頭的杯子就砸過來:“滾!”
寶寧聽見破空聲,下意識往旁邊側了一步,眼睜睜看著杯子砸破窗紙,又擦過她鼻尖前一寸的地方,成一個漂亮的弧形落進雪裏。
寶寧呆在原地。
屋裏沒聲音了。
過了好一會,寶寧終於鼓起勇氣,從被砸開的窗戶洞裏瞄了一眼,正對上裴原冷厲的眼,防備、厭惡。
“再不滾,信不信老子一掌拍死你?”
寶寧嚇得又將脖子縮了回去。
她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嫁給一個殘廢的,也知道裴原脾氣一向不好,但實在沒想到他竟然惡劣成這樣。這麼看來,窗紙上原來的洞,或許就是他用什麼東西給扔破的。
怪不得那會兒翠芙離開的時候,神情如蒙大赦。
寶寧抬頭看了看天色,約莫未時了,她隻在早上起來後吃了半個包子,早就餓得不行。
要不先去做飯吧。裴原再凶,總要吃飯的,等待會送飯的時候,再和他好好聊聊,或許他的抵觸會少些。
但是,廚房在哪裏呢?
寶寧在原地轉了圈,實在沒看到哪個像是廚房的東西,空蕩蕩的院子裏隻有兩個茅草屋,還有院角處,一個很低矮的小房子,應該是茅房。這院子太空曠了,冷風吹過來一點阻礙都沒有,寶寧凍得打了個噴嚏,朝著另一間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