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八九 燕雀與鴻鵠(1 / 3)

鬆林鎮。

黃昏時分,李大頭忙完了一的活計,端著飯碗坐在門檻上埋頭扒拉的時候,習慣性抬頭望了一眼街對麵,左車兒的那間酒樓。

今酒樓依然熱鬧得很。進進出出的多是身著綾羅綢緞的富人,最不濟也是腰挎彎刀的北胡戰士,等閑見不到鬆林鎮的平頭百姓。

李大頭暗自冷哼一聲,目光中充滿嫉恨的鄙夷與異樣的優越感。

自從左車兒投靠了北胡,從鬆林鎮的正義豪俠,變成了北胡的走狗爪牙,鬆林鎮的普通百姓,人前人後的沒少唾棄、咒罵他,怎會到他的酒樓來?

是以進出酒樓的,不是北胡的官吏、將士,就是跟左車兒沆瀣一氣,諂媚奉承北胡、仰其鼻息的地主富人,他們倒是跟左車兒相處得格外融洽。

鬆林鎮雖然隻是個鎮子,卻因為靠近運河與黃河的交叉口,位置頗為重要,無論來往商旅還是駐紮在附近的北胡將士,都有很多。

因是之故,酒樓縱然沒有鬆林鎮的普通百姓捧場,依然賺得盆滿缽滿。左車兒就在被鬆林鎮百姓不斷戳脊梁骨的過程中,漸漸成了名利場的大人物。

據李大頭所知,左車兒因為巴結好了北胡官吏,他的生意已經做到了縣邑。就連州城都有他的酒樓,聽賺得更多,非是鬆林鎮的酒樓可比。

近一兩年來,左車兒呆在鬆林鎮的時間已是不多,常常騎著頗為神駿的高頭大馬,在一大幫狗腿子的護衛下,鮮衣怒馬耀武揚威的往來於縣邑、州城。

隻不過左車兒的親眷還在鬆林鎮,所以他總是回來。

“大頭,別看了,再看那酒樓也不是你的,左車兒走了大運,命裏就該富貴,咱們是窮人命,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話的是藥鋪的大夥計,左右布鋪、糧鋪的大夥計,也端著飯碗湊了過來,他們就跟尋常時候一樣,在這難得的閑暇時間,抓緊湊在一起插科打諢找些樂子。

李大頭哂地一笑,輕蔑道:“再富貴也是一條走狗,丟人現眼,有什麼好神氣的,我雖然窮,但好歹有骨氣,沒有辱沒祖宗!”

眾人聽了他這話,全都噗嗤笑了聲。

布鋪的二夥計捂著肚子道:“要是放在兩年前,你這話沒問題,但如今是什麼情況?大夥兒嘴上雖然不,但心裏稱讚公主的,卻是不少。”

藥鋪的大夥計點頭不跌的接過話頭:“現在縱然沒了青衣刀客殺貪官汙吏,但魚肉鄉裏的官吏卻不見了,就連那些地主員外,也不再做欺男霸女的事。

“這是什麼世道?有些老人,這是他們從沒見過的好世道!”

糧鋪的夥計不甘落後:“我有個親戚在縣衙當差,猜他跟我了什麼?州縣的地主大戶基本換了一茬!之前那些為富不仁的地方大族,都被清理了一遍!

“替代他們的,是一些以前的中地主,這些人得了好處,成了新的地方豪富,當然願意給公主賣命,組建那什麼綠營軍。

“有前車之鑒,在公主的嚴令下,他們就不敢為禍鄉裏,而公主得到這些人效力,也能穩定州縣統治秩序,所以現在世麵上才如此太平!”

到這,糧鋪夥計朝李大頭擠了擠眼,麵色怪異地道:

“我記得周地主家的少爺搶走了你的娃娃親,就給了二兩銀子,這是明晃晃的惡行啊,你要是現在告到衙門,不定夠他們家喝一壺的!”

李大頭變了臉色,嘴角抽動半響,梗著脖子道:“我,我為什麼要向那些蠻人胡子求助?我,我永遠不會承認他們是官老爺!”

藥鋪夥計笑道:“那你就寧願不要回你的娃娃親?寧願看著青梅竹馬在地主家受苦?寧願做個連自己女人都護不住的沒卵用的男人?”

李大頭被噎得不出話來,好半響,才惱羞成怒的吼道:“我李大頭就是死,就是不做男人,也絕不丟祖宗的臉,對胡人狗官低頭彎腰!”

他這話得硬氣,換來的,卻是眾人肆無忌憚的大笑。等他們笑夠了,今的樂子也就找到了,遂不再跟李大頭多糾纏,心滿意足的陸續散去。

李大頭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碗裏的飯都沒了滋味。

夥計們的都是事實,這李大頭當然知道。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雖然嘴上不,但心裏都已經認同了北胡對他們的統治——之所以不出來,不過是想要維持一個忠義的臉麵。

前些年,李大頭在左車兒麵前抬不起頭,過得很是痛苦,這些年好不容易,靠著鄙夷對方是個叛國賊,找回了優越感,經常在夥計們麵前咒罵左車兒。

現在他要是承認了北胡,承認了左車兒,那無疑是打自己的臉。

至於那個娃娃親,李大頭一方麵不敢去衙門,一方麵也覺得對方已是殘花敗柳,而周地主家勢力不減,所以基本沒想過要去告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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