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帝來,這是順理成章的事,皇帝跟皇後本就是一體,那皇後的東西自然就是他的東西。在宋治看來,這些將士效命於皇後,哪有效命於他榮耀?
隨便加官進爵,給點恩賜,這些來自各地沒有背景的將士,就沒有不成為他的心腹爪牙的道理。至於軍中的陳氏、蔣氏修行者,有的是辦法調走。
扈紅練目光變得哀傷,接著道:“皇後娘娘倒是沒有特別的話,托奴家轉告公子,就了一句:身為趙氏子弟,她不會拖趙氏的後腿。”
到最後,扈紅練對趙七月的同情憐憫,已經是溢於言表。
趙寧放下書冊,神色黯然。
前些年,趙七月她不想再做什麼皇後,也不想到金陵去,所以趙寧謀劃了讓她的扈從軍,到鄭州、滑州各地收攏潰兵,聚集到汴梁擴充實力的事。
為此,他還帶著紅蔻,親自去過中原,幫助陳安之等人救下了更多將士。
而現在,趙七月心甘情願呆在宋治身邊,做個不受待見的空殼子皇後,再也不提獨當一麵之類的事。
顯而易見,青竹山之戰後,趙七月認識到了趙氏的處境究竟有多糟,所以不想再給趙寧添麻煩——她這時候要是跟宋治鬧不合,對趙氏對大局都沒有好處。
半響後,趙寧道:“國戰尚未結束,大齊也談不上勝券在握,這個時候,無論河東軍還是我鄆州駐軍,陛下都必須倚重,短期內他不會苛待大姐。
“你回去後,依然按照之前的部署行事,現在正麵戰場用不到你們了,但你們眼下做的事,幹係重大,不能有半分閃失。”
趙寧如今沒法讓趙七月立即脫離困境,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是一個黑暗的世界,是一個黑暗的時期,很多人都行走在黑夜中,趙氏的人尤其如此,但趙寧相信,他們終將迎來黎明。
扈紅練垂首道:“奴家領命。”
到這,見趙寧又要拿起書冊,扈紅練連忙道:“公子,妹她”
話至此處,戛然而止。
她收斂擔憂之色,沒有繼續下去。
趙寧知道的是誰。
蘇葉青。
這些年來,蘇葉青一直呆在蕭燕身邊,傳遞出來的消息多不勝數,每一個都價值連城,河北義軍因此才能奮戰到現在。
但對蘇葉青而言,這是在懸崖邊上起舞。
任何一個時候,她都可能掉下去。
而一旦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念起蘇葉青,趙寧心頭不可抑製湧現出股股濃烈的愧疚之情。
無論是北入草原,還是奮戰在敵營,對蘇葉青來,都是極為殘酷的事。
但趙寧隻是一個將門公子,不是皇朝宰相,更不是大齊皇帝,能動用的力量有限,為了這場國戰的勝利,為了中原皇朝的存續,為了更多大齊百姓,他不得不親手把蘇葉青推上刀尖。
形勢發展到現在,這場國戰中的所有齊人,沒有誰比蘇葉青更加孤獨,也沒有誰比她過得更加膽戰心驚。
他想起蘇葉青北上之前,留給她的那些酒。
裝酒的壇子,堆了滿滿一屋子。
現在,他想喝酒了。
隻想喝酒。
亦隻能喝酒。
鎮州,真定城。
月光清冷,覆在牆壁瓦片上,猶如雪山之巔亙古不化的冰雪。而每當寒風拂麵,冷寂順著毛孔浸入骨髓,都會讓人覺得自己也成了一片沒有絲毫熱度的清輝。
閣樓上,陪在蕭燕身邊的蘇葉青,在夜風裏打了個寒顫。
“你很冷?”
俯瞰府邸夜色的蕭燕,頭也不回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