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百姓,群情洶洶。
在如今這個局勢下,他們好似都化身成了野獸,不斷撲倒攔路的世家子弟,麵目猙獰的要去打開城門,踏上求生之路。
眼看著成群結隊擋在城門前的世家修行者,忍不住動用了修為之力,將撲到麵前的百姓轟退,卻引發了更加強烈的反撲,不能殺人卻要被人潮淹沒,城樓前的各個世家顯貴,臉色都難看如鍋底。
“民心已經不可收拾,就算韓某願意聽你的號令,你能讓這滿城喪失信心與希望,驚慌失措之下隻剩求生本能的百姓洪流,乖乖回去聽從安排?”
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憤怒百姓,韓術禁不住麵白如紙。
他跟陳詢這話的時候,眼中的防備與敵意已經卸下不少,情勢到了這一步,如果陳詢能穩住百姓,他或許可以聽陳詢號令。
但要擋住數十萬百姓,這談何容易?
渾身僵硬的陳詢,隻能愣在那裏,絕望的看著滿城百姓,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如果逃難的隻是官吏,他能殺官,可這麼多百姓在這裏,他還能濫殺百姓不成?
“陳相,章公韓公,你們快看!”
就在這時,一個世家長老指著城外的軍營駭然出聲。
眾人聞聲回頭,待看清軍營情形,都是如喪考妣。
城外軍營中的將士,已經開始出營、聚集、出逃!
汴梁城外的駐軍,主要是防禦使的軍隊,還有一些義軍,他們之前都被陳詢下了令,務必坐守營壘,一個也不得出帳。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開始擅自潰逃!
“完了完了!城中百姓驚慌出逃,現在連軍隊也開始潰走,這汴梁還怎麼守?中原中原守不了了!”
韓術身子晃了晃,要不是身邊的人及時扶住,隻怕已經倒在地上。
陳詢、章琰等人莫不麵色灰敗。
他們現在唯一的感受,就是絕望。
民心軍心皆已崩潰,汴梁還怎麼守戰?
汴梁不保,中原何以守衛?
中原丟失,鄆州、齊魯獨木難支,也隻能被北胡大軍吞沒!
中原大地,雖然富庶不及淮南,卻是皇朝人丁最多的地方,一旦中原淪陷,晉地也成了孤島,斷然無法維持。
大齊往後何以跟北胡抗衡?
這國戰還怎麼打?
國戰爭勝,已經是夢幻泡影!
“罪人,罪人呐!”
陳詢悲憤的大呼出聲,臉上陣青陣紫,終究還是沒忍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在眾人連忙攙扶的時候,他流淚滿麵的抬頭望,無奈的大呼:
“我們都是大齊的罪人!無顏麵對列祖列宗,無顏麵對列祖列宗啊!”
章琰同樣是抬頭望蒼,熱淚奪眶,悲慟萬分:“何以至此,何以至此!我大齊何以走到今這一步,何以走到今這一路!這究竟是為何,為何啊?!”
韓術頹然坐倒在地,緊握雙拳顫抖著雙肩,嘴角溢出了血跡,身為將門子弟,雖是不甘就此失去了沙場決勝的資格,卻隻能自顧自的呢喃:
“誰來救大齊,誰能來救我大齊?!”
其餘世家家主、長老,無不是痛苦不已。
就在這時,陰沉沉的空,不知從哪裏升起層層青雲。
不過是眨眼間,青雲便席卷了方圓數百丈的範圍。
在眾人愣神的時候,兩道青色匹練,從雲間陡然劈下!
一道落在了軍營轅門之外,將剛剛奔逃的出去的將士,一下子給斬殺了數百!
異變來的太快太猛,後續將士戛然止步。
另一道落在了東華門內,那些衝擊世家修行者,野獸般要去打開城門的百姓,霎時間粉身碎骨、爆開團團血霧,當場喪命者過千!
青芒更是在城門前,犁出了一道血色的巨大溝塹!
於是其餘百姓莫不呆立當場。
與此同時,一道威嚴而又堅定的聲音,從空砸了下來:“大戰在即,臨陣脫逃者,無論官吏軍民,皆斬不赦!”
無數軍民,皆是嗔目結舌。
陳詢、章琰、韓術等人,已是一驚而起。
他們看到一個人從半空徐徐將落。
看到那人,眾人就像黑夜中的人看到了星光,又如行將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莫不意外不已、驚喜萬分。
隻見那人俯瞰著他們,淡淡教訓:“身為皇朝重臣、江山柱石,在國家危難、社稷存亡之際,不思浴血報國,卻在這裏哭哭啼啼,所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