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八一 扶大廈之將傾(2)(2 / 3)

對已經被他打壓得分外淒慘,已經對他怨忿深重的世家,他也不可能不防,不可能不留一手。

當日被參知政事孔嚴華當麵侮辱,陳詢就明白他在皇帝與寒門官員眼中,真就隻是一條咬人的狗。

像趙氏這種將門,國戰期間,宋治好歹還要倚重幾分,戰後有大功,宋治短期內也未必能對他們怎麼樣。

但是陳氏呢?

陳氏已經到了懸崖邊,一隻腳懸在半空,若不能絕境逢生,那就隻有覆滅一條路!

眼下皇帝逃了,王極境們都走了,汴梁沒了青白日,陳詢頭上也沒了大山。

他想要彙聚汴梁之力,放開手腳,在中原跟北胡大軍殊死力戰,讓陳氏建立可以立身的功勳。

為此,縱然是戰死城頭,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到了今日,章琰、韓術的態度讓他意識到,世家已經不願聽他的號令。

至於寒門官員,那更不可能任由他驅使。

頭上有皇帝的時候,那雖然是一座敲骨吸髓的大山,但他好歹能借皇帝的權威行事;頭上沒了皇帝,他什麼都不是。

他這個宰相,堪稱是古往今來最憋屈、最無用、最悲哀的宰相。

當此之時,誰能幫他,誰能救陳氏?

誰還能幫他?

誰又能救陳氏?

陳詢黯然道:“諸公,陳某自知罪孽深重、德薄力微,雖有宰相之名,卻不足以號令大家。

“但你我結怨是在太平時節,諸公都是世家顯貴,難道還能不知道,所謂太平盛世,總是權力傾軋最盛之時?

“文武相爭,世家內鬥,到底,還不都是因為陛下想要中央集權、加強皇權?下第一人擺下棋局,眾生誰能不成為棋子?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罷了。

“眼下是國戰時期,我們麵對的敵人是塞外異族,諸公難道甘願北胡竊據我祖宗江山?

“陳某願為守衛汴梁而死,諸公何以不能為大齊下想想?”

韓術冷笑一聲:“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有什麼用?韓某身為大齊將門子弟,自當浴血沙場,你陳詢願戰死城頭,我韓某難道還會怯戰?

“但你要我韓術聽你的號令,恕韓術不能遵從!陳詢,你捫心自問,你有什麼資格統禦四方軍民奮戰?”

陳詢張了張嘴,隻覺得滿嘴苦澀,不知道該什麼。

章琰這時候接話道:“陳相畢竟是宰相,有名分在。陳相若是不能號令四方,韓公,難道你就能?要守汴梁,必須有人牽頭。

“我們眼下還站在這裏,就是因為深知汴梁不能丟,中原更不能丟!是為了祖宗留下的基業,願意跟北胡大軍殊死一戰!

“於大局而言,陳相統率軍民是最佳選擇。”

韓術轉頭對章琰怒目而視:“章琰,你是門第之人,願意聽陳詢的命令,那是你的事!

“韓某身為將門子弟,這些年被徐明朗被他陳詢被你們門第,害得如此淒慘,家族中無數人被罷官奪爵、下獄流放,今日願意跟你們一同作戰,已經是不計前嫌!

“要我聽他陳詢調動,成全他建立大功,讓他靠著我韓式子弟的性命,去謀得陳氏的地位穩固,在戰後再來壓迫我韓式,這絕對無可能!”

章琰氣得雙手發抖,指了指韓術,幾度張開嘴,但最終還是沒能出什麼話,隻能狠狠一甩衣袖。

追根揭底,韓術的話不無道理。

大家都不是聖人,怎能要求人家沒有私念?就算是聖人,身後有家族,也不能不多考慮一些。

在眾人沉默的當口,城門內的情況,已經惡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為了彙聚民力物力守城,城門早已關了,城中官吏軍民都不得離開,但到了此時,隨著湧到城門前的百姓越來越多,已經形成了衝擊城門之勢。

維持秩序的各家修行者,阻擋起來非常吃力,很多人都被衝翻在地,眼看著這些人就要去打開城門了。

各個世家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濫殺平民,可光是憑勸和阻攔,在百姓們慌不擇路、以命相搏的情況下,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放我們出去!”

“為什麼關著城門?陛下都逃了,還不準我們逃嗎?!”

“這些當官的想要我們都死在這,我們能答應嗎?”

“衝,衝出去!”

“朝廷打不過胡人,卻要我們為汴梁陪葬,這是什麼道理?!”

“衝,衝出去,誰敢阻攔,就跟他們拚命!”

“拚命,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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