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四三 危難之際(10)(3 / 3)

無言之餘,趙寧心中也有許多感觸。

隻是各種各樣的心情中,唯獨沒有自得、驕傲。

不知為何,在眾人吹捧聲最熱鬧的時候,趙寧腦海裏浮現的,是前世國戰最後一刻,城破之際,披頭散發皇袍焦黑的宋治,跪坐在血泊中抱著他死去的幼女,對他的悲憤指控:

“趙氏身為皇朝第一將門,世世代代的鎮國公,能給你們的尊榮、富貴、權力,朕都給了,為何國家危難之際,你們卻不能履行鎮國的職責?!”

兩世情況有所不同,在前世,宋治並無對不起趙氏的地方。

自從乾符六年的代州截殺之事,趙氏家勢大衰,宋治對趙氏的態度一直是信任、扶持,尤其是在國戰開始後,更是對趙氏委以重任,賜予了海量資源。

隻是前世,無論趙寧還是趙氏,經過了代州截殺之事,已經無力多做什麼。

十年國戰中,趙寧感受最多的,是眼見族人親友不斷戰死沙場時,淚眼滂沱之下的自責與無力,是眼見江河淪陷同袍被屠戮時,有心殺賊無力回的悲憤。

平心而論,國戰時期趙寧已經盡了十二分力氣,趙氏也做到了極限,隻是因為蕭燕跟元王庭的算計,早早就折了家勢,力量有限。

但即便是這樣,在最後麵對宋治的指控時,趙寧也沒有反駁的餘地。

因為趙氏富貴一百多年是真的,家勢折也是折在元王庭手裏,不是宋治對不起他們,失職了就是失職了,再多理由都是借口。

因是之故,重生之後,趙寧從乾符六年就開始布局,過程裏頗有些不顧一切的意味。

在風雲變幻的局勢中,在宋治一手挑起文武之爭、寒門世家之爭的亂流中,為了這場國戰的勝利,趙寧堪稱不擇手段,他所做的許多事情,已經大大超出了一個臣子的界限。

這些年,無論是燕平誅奸,還是北境據敵,亦或是行走八方布局下,他一直在忙碌,幾乎沒有歇息的時候。時至今日,他都還沒有娶妻。

他不想再看到族人死傷殆盡,更不想再麵對一次宋治的指控。

而到了現在,國戰終於爆發,他怎麼都該大展拳腳了。

被宋治召見,主動請纓來鄆州主持戰局時,趙寧知道對方十分疑惑,在懷疑他是不是老早就在等對方召見,等著來鄆州坐鎮大局。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趙寧遊曆下的第一個大站就是鄆州。

他知道北胡大軍在進攻中原時,會為了避免跟大齊水師硬碰傷亡慘重,而采取佯攻楊柳城主攻鄆州的策略,所以他在鄆州的布局非常深。

長河船行的大當家陳奕在這裏,一品樓的大當家尺匕其實也在這裏。

黃河北岸的一品樓修行者,之所以能夠事先查清北胡大軍主力,在鄆州對岸隱蔽集結的動靜,就是因為他告訴了一品樓,北胡大軍主力一定會在那裏集結。

一品樓修行者要做的,就是找到證據取信朝廷。

千般萬般,趙寧為的就是這一。

為的就是這一戰。

要有什麼出乎預料的情況,那就是大戰之前,一個不知所謂的軍事大才高福瑞,跑到黃河對岸走了一通,回來北胡大軍絕對不會主攻鄆州,讓鄆州疏於防備,讓西河城這個前沿重鎮,被博爾術一鼓而下。

趙寧是生氣的,但也沒有那麼氣。

大齊內部要不是出了種種嚴重的問題,有種種看起來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前世就不會被北胡給滅了。

慶幸的是,宋治在國戰時期的表現,跟前世沒有太大不同,雖然帝王心術沒有都丟棄,但至少知道這個時候該顧全大局,也知道該倚重誰。

所以趙寧來了這裏。

現在,是時候跟北胡大軍短兵相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拚個高下勝負、你死我活了。